了一惊。
衣冠楚楚的殿下,今日却穿了一身被雨润湿的泛着潮味的翠虬盘蛟纹衣袍,笔杆按在宣纸上,落下了惨不忍睹的一团浓墨。
坏了,这还是那位妙笔生花、书画双绝的太子殿下么?
仔细看了去,长信侯依稀仿佛、并不那么肯定地辨认出来,这宣纸上留了一个字。
似是一个“般”字。
但这个“般”字还有最后两笔未能成形,倒像是写到一半被主人意识到了什么,仓促之间涂抹所致。除此之外,长信侯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太子殿下,臣今日是来寻你出城打猎的,不过看情况,恐怕是去不了了。”
他将案上的铜镜拨了拨,正对向宁烟屿。
宁烟屿凝目往镜中一瞧,自己的发冠竟有些狼狈,失了往日仪容,他皱眉道:“孤即刻更衣,稍等片刻。”
“啪”的一声,那面铜镜被太子殿下一掌摁在了桌面上。
险些便被拍得支离破碎。
那面铜镜上镶嵌的精晶玻璃可是西域进贡之物,珍贵异常,崔静训一直想弄一块都弄不到。
见宁烟屿果真要去,他一下笑开,露出四颗雪白的牙齿:“臣方才进宫之时,瞥见一辆马车,自小偏门前停下,车中之人,往贵妃的仙都宫去了。”
郑贵妃喜好结交京中命妇,通过妇人拿捏她们丈夫的把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但也不足为奇。
宁烟屿将涂坏的宣纸揉成一团,不以为意,打算出京郊去骑马,只当出一口胸中的郁气。
他自会忘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不用任何人催促,三两日的功夫,便能忘了她。
崔静训含着笑意凝视太子殿下欲盖弥彰地“毁尸灭迹”,只淡淡忖道,这纸上的字,多半就是那位小娘子的名讳了。
于是他了然笑道:“可车上之人,是师家二娘子,殿下还有心情与臣去打猎么?”
语未竟,那獒纹椅上的男人便似臀下着火般弹起来,那一瞬似是要长腿一步跨出东宫去。
崔静训含着若有所思的深意的目光凝着他,不过瞬息,殿下扯着眉峰,忽急刹住了动作。
“与孤无关。”
长信侯便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又坐回了他的长椅,方才颓靡不振的郁色被一扫而空,轩眉下两只凌厉清冷的眼眸,燃烧着两簇热烈的怒火,极其生动,极其……怎说呢,少年气。
那是自小沉静孤僻的太子殿下身上,很少见过的一股生气。
说到底,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罢了,又是情窦初开的,少不得要经历一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苦恼。
这天下好事,多有好磨,若唾手可得,还有什么珍贵可言。
殿下这张嘴就是削下来混进一盘酱鸭嘴里,也能以假乱真。长信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