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
还有这一辈子的六年。
……除去上一辈子人生最后的那几年,他的手断掉的时候,原来他几乎已经连续不断地握住画笔握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都没有停过笔。
就算是不能在纸上作画,他也会在心里作画。
哪一个画家在第一次握住画笔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但是现在,他终于能够开属于自己的画展了!
让自己的画作能够光光正正的,写着自己名字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比起能够收获的钱财和名誉,其实楼谏更在意的是这件事情的象征意义。
就算是如今的楼谏,也不由得在心里雀跃,并且还有点紧张。
如果到时候一张票都卖不出去的话,那就可有点太丢人了……
他当时可是给包括策展人在内的不少人,都画了不少大饼。
这饼也是宴修祁画给他的,他看起来比楼谏自己还要重视他的这一次处-女展,因为这件事他专门从国内飞了过来,拍着楼谏的肩膀和他
保证肯定没问题!
这次画展他已经做足了宣传和噱头,保证一出来就大爆特爆,他距离成为名画家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他话说得越满,楼谏的心里越是不放心。
在画展的前一天晚上,楼谏又在工作室里面通宵了一晚上的时间,重新将布局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才找出几个小问题来,给负责人发了过去。
等到了天色微明,楼谏躺在椅子上,这才算是安心地闭上了眼。
事到临头,他此时的心态竟突然放松了下来。
“随他去吧。”
他在心里想。
“我只管画我的画,别的都不归我管。现在我的画画完了,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人们喜欢我的画,误解我的画,亦或者厌恶我的画……”
“这些都和我全然无关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就睡得更安心了。
工作室里面没有窗帘,当第一缕清澈的晨阳浅淡地扫到他的脸时,工作室的门却传来吱呀一声响,被人推开了。
一点淡淡的可可香气在冷寂的,带着松节油气味的画室里面飘散开。
殷刃一眼就看见了此时正躺在椅子上面已经沉沉睡去的漂亮白发青年,脚步一下子就轻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早点放到了一侧的吧台上。
他又转身去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让清凉的晨风吹拂进来。
今天的阳光很好,万物都像是在闪闪发光。
殷刃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他的睡颜一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整座城市都正在慢慢地醒来。
细碎的人声像是夹在电视里面的底噪,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远处的公园里面传来了小提琴被拉响的悠扬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殷刃很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他能永远地就这样看下去,看到世界也暗淡下去,一切都要毁灭掉。
……他们永远在一起。
但太阳却还是彻底升了起来,阳光有点渐渐地显得太亮了。
楼谏轻哼了一声,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要转过身去。
殷刃赶紧伸出手来,用一点阴影帮他挡住了落在脸上的光。
趁着他哥还没醒,他轻轻俯下身去,在他的唇上偷到了一个清淡的,无人知晓的吻。
……
楼谏的画展举办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成功多了,起码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那种,连一张票都没有卖出去的情况。
“喂,就算是不对你自己多一点信心,也请相信我的炒作营销能力好嘛!”
宴修祁对这一点很不满,觉得他纯粹是在瞎操心。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现在在画坛上面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卒吧!你这些年里面拿了多少优秀青年之类的奖,并且接连着刷新最年轻获奖者的历史记录——”
“听着,楼谏!”
他举起自己手里的酒
杯,对着楼谏手里的杯子很清脆地碰了下。
你就是个天才!请你永远不要怀疑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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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五年前第一次看见你的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迟早能火!我在你的画里面看见了某些东西……”
“本来我还有点疑虑的,直到,你还记得当时你第一次给我的那幅画吗?”
宴修祁喝多了,有点醉醺醺的,他今天是真的很开心,看见楼谏这样子,他比楼谏还要开心。
“那副名为《谋杀》的画?”
楼谏坐在椅子上面,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水杯里面荡漾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