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阿娘……但说无妨。”
“现在我顾不上管这件事,但封禅之后,我会和陛下商议,对你的东宫属官做出一番更换。你是自己这么想的也好,是被这些混账东西影响的也罢,我都不可能再放任这些人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你若还是我的儿子——”武媚娘郑重其事地说道,“就不要阻拦我的行动。”
李弘眸光一震。
在母亲略带杀意的语气里,饶是李弘知道,以郝处俊只在劝谏皇后亚献这件事上的错处,还不足以让母亲直接拿他问罪,他也势必不可能继续留在东宫。
这一番大动作下,只怕被波及到的人绝不会在少数。
可还没等他给出一个同意与否的答案,他就已经听到母亲抬高了声调,朝着外头吩咐道:“替我将太子送回东宫去。”
她已用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在整顿肃清东宫人手这件事上,能下达决定性命令的不会是李弘,而是他的母亲。
这个以“贤才”端正太子举动的决定,绝不容有人提出反驳。
只是她做出这样的命令何其雷厉风行,在桑宁为她端来茶汤消暑解渴的时候却并不难看到,这位已处权力巅峰的皇后陛下在晃动婴儿床,看着其中不知世事的小女儿时,分明于托腮沉思的表现里,透露出了几分疲惫。
“是太子惹您头疼了吗?”
“或许是吧。”武媚娘分神答道。“你说,他怎么就不能像是安定一样呢?”
在看到金法敏这个天后称呼的时候,其他人想的不过是这新罗国主当真很明白什么叫做趋利避害,务求不会被大唐视为叛逆之人,甚至连临朝称制的皇后都不忘记讨好,或许这其中也有安定公主这位熊津大都督以武力威慑造成的结果,但武媚娘却可以很确定——
这何止是安定的间接影响,更应该说,是阿菟给金法敏想出来的这个称呼。
她的记忆力好得很,怎么会不记得,在阿菟从吐蕃班师还朝的时候,她曾经就这件事说过自己的想法。
她说以天子对应的天女来作为皇后的名号,真是一点也不够气势,还不如用“天后
”。
阿菟这个鬼灵精怪的家伙更是一眼就看到,她在听到“天后”这个说法的时候,当真有些想法。
不是安定,又有谁会在此时忽然提出这样的名号呢?
只是这样的称呼显然不适合由她亲自提出来,或者是由朝堂上的某位大臣,就算武媚娘对此心动,也不会贸然让这样一个容易引发李治警觉的名号被书写在朝臣上表中。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名号竟然可以在这个朝中有人反对皇后亚献的当口,由他国的国王提出,成为一方对皇后的助力。
一想到安定在回来看过太平后便重新前往兖州,以亲自参与泰山铺路为她们母女继续经营声望,甚至远隔千里也做出了一记尤为重要的补刀,武媚娘起先还因李弘而生出的愤懑之气又消退了几分。
太子无用,总算还有栽培的时间,倒是对她来说更像并肩战友的安定,又在这封禅起行之前,给她送上了一份厚礼。
也正是因为这份支持,才让她有底气去想,或许再过上一阵,这个“天皇天后”的说法,就并不只存在于金法敏送来的国书之中了。
就是不知道,被迫写下这封邦交国书的金法敏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桑宁不明白,刚才还在脸上笼罩着阴云的皇后陛下,为何会突然摇头笑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她也无暇多想了,因为皇后已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她:“行了,不管太子如何了,你去将随行的内外妇名单拿给我,我再校对一遍。”
“还有,随行为命妇看诊的医官已自东都尚药局调来了,让孙神医为她们分一分组,也好在队伍中随传随到。”
这些内外命妇之中年事已高的当真不在少数,就比如说武媚娘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就已是八十六岁的高龄了。
若非她身体尚且可以算是康健,武媚娘是真不想让她也跟着走这一趟。这沿途消耗数月时间,再如何修缮官道、提前筹备,也终究是一番颠簸,不比寻常出行舒坦。
可想到母亲在月前进宫来看太平之时所说,这天下景物对她来说已是看一处少一处,却还不曾看到过皇后祭祀天地的景象,又怎能从中缺席,武媚娘便又重新收拾了心情,只想着如何将旅途安顿得再舒适一些。
比起让母亲留在长安,还不如让她看看,自己的女儿到底是如何走出了前人没能踏出的一步!
……
六月的中下旬,又因天热缘故推迟了一点起行时间,封禅的队伍终于自长安起行。
这浩荡的队伍囊括了朝堂百官、内外命妇、数千宫人侍卫、运送补给辎重的征夫,还有那些西域小国的使者,打眼望去绵延数里,竟是恍惚有种行军的阵仗。
但这随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