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便命吴太监当场宣布了鲁王的诸多罪状:
其一不仁,打死淮安毕指挥及打储指挥几死,打护卫指挥几死,用弓射纪善张庸旁典仗项衣,并打死火者若干。
其二不敬,先为赴京,不行精洁身体,祭祀所过山川,用酒泡饭,昏醉在船;
其三不义,纵妃奢侈享乐,为在鲁王府外开辟园林,强拆民宅近千。
其四不恭,兄燕、齐经过本国,不出迎接;
其五不轨,将民间孩童将在宫中玩耍,日才放出,有的阉为火者。
其六不智,不思保身,恣为。宠信方士,乱服丹药,以至精神狂悖昏乱。
其七不严,宫中鱼龙混杂,混入刺客,险些害了几位殿下的性命…
其八不祥,其身为藩王,本当守境安民,却因其暴行,怒及当地人民,引起山东民变,实为不祥之人。
其九不孝,罪大恶极,害死母妃,母后亦痛心难耐,卧床不起!
故而,鲁王夫妇论罪合该处死,鲁王身为亲王,当赐药酒。
但念在郭家满门忠烈,郭宁妃服侍皇帝三十载,劳苦功高,情深义厚,现在为了儿子自杀,不能不满足她的遗愿,故而鲁王免死,但活罪难逃,废为庶人,施以髡刑,令其出家,日夜诵经赎罪。
髡刑是上古五刑之一,就是将犯人的头发和胡须全部剃光,以人格侮辱的方式对犯人进行惩罚。
文武百官闻言无不愕然,他们万万没想到,郭宁妃之死,竟是这样惨痛的原因。
所以剃光一个人身上的毛,就是完全剥夺其尊严和身份,对其精神是一种极端的摧残和羞辱。
这时的人普遍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而朱元璋令鲁王出家,更是要让他当一辈子没头发的‘髡人"。至少在时人看来,真不好说是这种程度的处罚更重,还是杀了他更重…
更万万没想到,郭宁妃的死也只是换回了鲁王的一条命,不光鲁王妃要被处死,就连鲁王本人也要遭受所谓‘比死还难受"的髡刑。
朱元璋一抬头,恍惚间就看到胡惟庸站在文官班首,在满脸鄙夷的指着他大笑。
但今天,他却弯着腰靠坐在椅背上,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朱元璋从当上吴王,开始举行朝会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每次坐在龙椅上时,他都腰杆笔挺,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把他的腰压弯。
鲁王妃汤氏不修妇德,蛊惑亲王,本当凌迟处死,但念在信国公功勋卓著,故而仅赐死,留其全尸…
臣子们都以为他是被郭宁妃去世打击到了,殊不知真正让皇帝抬不起头来的,是他终于自食其言了。
「哈哈哈,上位啊上位,我说什么来着?到你头上的时候,就不信你能大义灭亲!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
「看你当时那么坚决,我还以为到你儿孙辈才会违背你的誓言,没想到你自己就说了不算了!哈哈哈,瞧瞧你的脸,怎么拉的这么长啊?」
「现在是不是特别理解我呀?因为你已经变成了我。不,你已经远远超越了我!哈哈哈!」
「你放屁!」朱元璋终于忍不住,猛拍着龙椅扶手,怒喝道:「再胡言乱语一句,咱把你的坟扒了!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朱老板突然发癫,惊的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特别是正在禀报的通政使凌汉,闻言差点吓 尿了,扑通跪在地上,筛糠似的磕头请罪:「臣不敢再说了,皇上饶命。」
「…」朱元璋也愣住了,再看那朝班之中,哪里还有胡惟庸的影子?
「父皇,刚才凌银台在禀报山东民变的最新情况…」一旁的太子赶忙轻声提醒他道:
「据山东布政司所奏,六弟请衍圣公和孟家出面,发动士绅安抚百姓,官府也在尽力弹压,各地的形势大有好转,目前只剩几个府城县城中,还有乱民盘踞,其余地方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秩序。」
「哦。」朱元璋点点头,对山东的民变他倒是一点不担心。他可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造反专家,没有人比他更懂民变了。
「这些年,咱一直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山东也没闹什么天灾,老百姓不至于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尤其元末乱世,山东一直是主战场,被打的赤地千里,荒无人烟,老百姓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怎么可能愿意跟着造反呢?」他便缓缓说道:
「所以咱判断山东的民变,性质不算恶劣,老百姓大抵是被人煽动,稀里糊涂跟着闹事儿罢了。相信有老六在,不至于解决不了这点事情…」
说着便摆摆手道:「咱有些倦了,今日早些退朝吧。另外,明日为郭宁妃辍朝一日。」
最后他看一眼郭英道:「武定侯,你也节哀。」
说完,朱元璋便扶着龙椅起身,走下了金台帷幄。
「臣等恭送陛下!」文武百官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