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山下的鸡鸣还未起，山里的鸟也没敢露头，天色朦胧时，熟睡的玄丝被薛九叫醒。
以前玄丝被院外的鸟吵醒都要动手，但凡是有例外，薛九就是这个存在。
说好的今天要处理薛碇下葬的事情，虽然不讲究风光大葬，但该有的简单仪式还是要到位。
玄丝没有赖床，她爬起来了，用法力挥开了门。薛九端着洗漱的用具过来给她梳头洗脸，像是在伺候不能自理的瘫痪者。
歪头凑过去含一口漱口水，又吐回杯中，玄丝飘到梳妆台前，少年也跟着走过来给她梳头发。
今日要入殓，所以一身素白，她是不懂那么多的，全都是薛九再给她安排，搞什么发型穿什么服饰。
其实薛九在这之前也没处理过丧葬事，他和山怪打听，也从书籍中来学相关事情，再加上以前薛碇提起过自己的身后事，所以他现在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是生命中又多了一个师父。
玄丝在饭桌前彻底清醒了，她吃着蛋花汤，问道：“要不要找个什么千年冰棺或者特殊材质的棺木安葬啊？能保尸身不腐的。”
“不用，薛碇师父不讲究这个。”
“行，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她一个外地的，当然要问问本地人。有的人喜欢火葬，有的喜欢海葬，花样也挺多。
“把薛碇师父的尸身摆在堂屋，我们去村里买棺材、香烛纸花、还有寿衣一类的，也要刻碑。”
“要不要请什么人唱大戏？”仍旧一知半解的玄丝。
“不用，这些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倒是可以买一壶好酒，薛碇师父身体不好后，就不怎么喝了，生前总念着。”
“好，买村里最好的酒。”
吃过饭，玄丝把薛碇的尸身放了出来，用白布盖着。锁上门，她跟着打扫好的薛九下山进村。
路是一步步走的，没有使用法术飞过去。入村后，她也没怎么操心，一路上的买办事情都是薛九在操持，他甚至还会讲价。
玄丝不会讲价的，她要么财大气粗地全款，要么就是白拿。为了杜绝她做出白拿的行为，薛九一路上都会格外注意。
只是再怎么提防，也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趁着徒弟在香烛店讲价，玄丝在外面的摊位上，把人家老板的豆花往嘴里塞，一口气灌了三碗，甜得她舔嘴巴。
等薛九出来，又看到她在拿摊贩上的糕点，也不知道她白吃了几家的，好几个小贩追着玄丝要钱。
“薛九，这个好好吃，来一块。”赶着新鲜，正在往嘴里塞芝麻桂花糕，玄丝冲着出店门的少年招手。
玄丝把糕递过去，薛九也没拂她面子，张嘴接了投喂，然后面对吵吵闹闹的小贩，问清楚价格，把这些账给补上。
如果有人趁机乱报价格，薛九还会对峙，说这个价钱不对，不要看他师父面生就欺生。
想要捞钱的小贩赧然，知道薛九
懂行情，不像玄丝那样大老粗，也就不敢再乱喊价，拿了钱就散开了。
薛九背着的背篓被香烛材料填满，棺材也买到了合适的，并不需要再提前定制，便说道。
“师父，都办妥了，棺木差人送去家中，石碑也请了工匠打造，最迟两日后都会送来。”
“现在还差什么？去刨坑了吗？”
“买酒。”
玄丝心安理得地跟着徒弟穿街过巷，老远就嗅到了醇厚的酒香味，她也嘴馋，给薛碇打了，自己也要拿一坛。
下山一趟，把先前用玉石换的生活费都花得差不多，玄丝觉得安葬了薛碇后，她就要马上去赚钱。
两天后——
因为有玄丝的法力支撑，薛碇的尸身并没有腐坏，甚至鲜活如初。
葬礼一切从简，薛九给遗体擦洗了身体，换上寿衣，再抱着送入棺木中。
玄丝全程旁观，好像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至少，在薛九成长的这些年，他的生命中只有薛碇。
石碑上刻着恩师薛碇之墓，下面还有九个徒弟的名字，而在亲友一竖多了玄丝的名字。
烈酒一坛全数撒上，玄丝陪着薛九烧香烛元宝，看着他磕头道别，她是有所触动的，毕竟是薛碇的意念指引她来到这里。
没有薛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大概还会在无尽之环无所事事。
忽的，少年背过身，她看到对方在轻轻颤抖。
玄丝好奇地绕到前面一看，徒弟闷着哭了呢，咬着嘴唇流眼泪，还不想惊动她。
哭得好伤心。
泪珠挂在他浓密的眼睫上，眼尾被他擦得泛红，而薛九还在忍耐着。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薛九眼睫毛上的泪珠给抖掉，就像抖掉冬天树上的积雪那样。又或者，去舔一舔，像母牛舔孩子？
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她又有点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