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能想得到,偏偏就有一位拂雪道君横空出世呢?”
纳兰夫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能在无极道门立稳跟脚。这倒不是他们不相信纳兰清辞的能力,而是离开家族后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也意味着更狂暴的风雨。人心能经受诸多苦难,少年意气却容易消弭。当女儿认清这残酷世道时,她迟早会明白自己的理想不过一团虚幻不实的泡影。
可偏偏,这世间出了一位拂雪道君。
“她们本就是同道中人。”
“纳兰家给不了她的,拂雪道君能给;纳兰家看不见的路,道君已经领头。对于求道者而言,做出抉择并不是多么难以取舍的事。你妹妹十年前便已有为此献身的觉悟,你却仍贪恋旧时情谊,没将清辞视作真正的对手。清言,好战则亡,忘战必危。你应该做好战斗的准备。”
纳兰清言望着父母平静的容颜,不明白他们为何能如此从容地接受他们兄妹二人相争的局面:“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当然有
。”纳兰瑛闻言,竟是摇头失笑,“你妹妹不是给了你两条路吗?”
“这也算‘他法’?”想到那破碎的琉璃球,纳兰清言有些生气。
“怎么不算呢?”纳兰瑛摆摆手,迈步朝内堂走去,“守住家业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精通博弈之人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自己也说了,纳兰家不出这个头。既然如此,你莫要心急,且再等等。看看究竟是这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伏倒东风。”
……
纳兰清言当然不会被动挨打,傻兮兮地等着无极道门上门问责。事实上,族中元婴长老早已做好了准备,天织庆典一过便启程前往无极道门替纳兰族人请辞内门长老之位。无极道门再如何强势也不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纳兰清辞的父母兄长皆在,第一仙门还能硬要其骨肉分离不可?
在纳兰家看来,真正需要顾忌的反而是清仪道人,毕竟纳兰清辞与清仪道人有师徒之实。如何说服清仪道人确实是个问题,但纳兰家认为清仪道人应该能理解世家不愿族中子弟去淌这趟浑水的良苦用心。毕竟九州列宿一出,召回自家弟子的也不止纳兰家,不少世家都用这种方式隐晦表达自己的不满与立场。
然而,就在纳兰家为了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提议将随同纳兰清辞一同归宗的六位随侍弟子一同监-禁起来时,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纳兰家。
——而且,还不是生面孔。
“纳兰世兄,别来无恙。”齐照天一身绣着六品剑徽的弟子服饰,他依照个人喜好在素雅的道袍上添了许多金银玉饰,愣是将一身仙气飘飘的蓝白道袍穿出了华贵雍容的气度。即便如此,乍一眼看到眼前人,纳兰清言还是有些不敢认了。跟在佐世长老身边这些年,齐照天终究还是被强行矫正了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脾性。此时他站在堂前拱手作揖,纳兰清言几乎认不出来这个谦逊有礼的青年居然就是当年那个自己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准妹夫”。
身穿无极道门服饰的齐照天是以齐家少主的名义前来参加天织庆典的,两族有秦晋之好,眼下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
但是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穿着无极道门的道袍前来“庆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来者不善。按理来说,纳兰请辞当年逃婚之事闹得齐家好生没脸,齐照天就算不与其势不两立,至少也是相看两厌。但不知为何,纳兰族人看着堂前这本不应该被他们放在眼中的纨绔子弟,眼皮子一时间惊跳不停。
“……齐弟。”纳兰清言接受到族人焦灼的视线,短暂的沉默后,问道,“欢迎你前来参加纪城的天织庆典。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世兄我也好提前安排人去接应。”
纳兰清言委婉地表明“你是不速之客”的含义,可惜齐照天根本就听不懂这些话内玄机。他摆摆手,径自入席。身为齐家少主兼无极道门内门弟子,齐照天在一众来宾中身份最为贵重,位置就安排在纳兰清言的下首。他入席后,没等纳兰族人与他虚与委蛇一番,他便道:“我知道纳兰清辞回来了。”
纳兰清言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一旁的族老却以为对方是来算旧账的,当即开口道:“齐世侄啊,当年确实是纳兰家对不住你,但——”
停。咱们不提当年。齐照天抬头打断族老的训话,他臭着张脸,险些没绷住自己严肃的表情。他情绪如此激烈,人们便猜测他恐怕仍对当年旧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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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其实也怨不得齐照天,他不想听那段陈年往事并非心中有怨,而是他实在对这个话题应激性过敏。年少轻狂不慎留下的污点,时至今日还三五不时地被同门拿出来说道说道。随着年岁的增长与性格的日渐成熟,齐照天也逐渐明白自己当年究竟做了什么蠢事,这让他午夜梦回之际时常想回溯时间掐死过去的自己。
然而,很可惜,时间能冲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