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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正道魁首(1 / 3)

灵希的语气十分平静,她就像在讲述着一件与自身无关的故事,不知是对命运的麻木,还是哀莫大过于心死。

宋从心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口,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不出任何能抚平这种惨烈伤痛的词句。她只能选择沉默,沉默地和灵希一起看着满园盘旋飞舞的萤火。

好在灵希也不需要宋从心安慰,或者说,面对他人的关怀,她实在没有办法释然地说出一句“没关系”或者“都过去”了。那些人与影子分明还横亘在她的生命中,放不下也迈不过去。灵希其实很感激,感激师姐没有安慰自己,因为她无法勉强自己做出释怀的表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许是因为那段时日我神智浑噩的,活得宛如行尸走肉。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几乎被砸碎的脑壳不药而愈,十数日滴水未进我也并未身死。而那些白色的幽灵会环绕在我的身周,为我送上食物与水,即便我从来都不取用。

“后来,我埋葬了娘亲和妹妹,在山上立了石碑。我下了山,回到了村子里,翻找了家中的残骸。娘亲曾告诉过我和妹妹,她将家里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一个箱子里,填埋在地窖的土墙后。逃跑那天,母亲让我把箱子带走,但我来不及挖。后来我将那个箱子挖了出来,发现里面是家中积攒下来的银子,还有两封写给我和妹妹的信。”

信上写了什么呢?

“给一妮的信里,是告诉她要敬重长姐,好好生活。给我的信里则告诉我,我其实不是娘亲的亲女儿。娘亲怀着妹妹的时候死了丈夫,寡居时的某天夜里她听见有人敲门,疑心有人欺她孤寡,娘亲提着斧头准备将上门的贼子抡死,却在门口发现了我。她说那时我躺在襁褓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有几道白色的影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娘亲觉得十分诡异,但又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在寒风中受冻而死。所以她收留了我,谎称我是她的大女儿,将我和妹妹一同养大。”

灵希容色淡淡:“后来随着我年岁渐长,我逐渐开始展露出他人的不同。但母亲以无上宽容的胸怀包容了我,她猜测我与那些白衣人有很深的因缘,觉得这事不能瞒着我。她不愿让我因为并非她的亲生骨肉之事而感到难过,所以将这件事写入了信中。但除了这封信,娘亲并没有其他能证明我身世的信物。”

灵希探手入怀,在衣袋中一阵摸索。半晌,她从衣袋中取出一件明眼看着都有一定年岁的陈旧招文袋,当着宋从心的面缓缓打开。

招文袋的制工不算精细,用料也十分一般,时至今日,招文袋已经有不少褪色、开线的地方。但宋从心看着灵希拿着布袋的模样,便知道这大抵已经是那个伟大的母亲留给孩子的最后的念想。因此在招文袋内的物事显露出来之时,即便是做足心理准备的宋从心都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那是一串打磨得圆润古拙的桃木手链,与一枚十分眼熟的水纹剑徽令牌。

桃木手链的红绳被人换过,线头固定珠子

的部分有火烧的迹象。水纹剑徽令牌虽然保管得很好,但依旧能看出些许斑驳的划痕。

“娘亲说我四五岁时曾走丢过一次,回来时手里抓着这枚玉佩和手链。被找回来时我满身是伤,人还被魇住了似的发了高烧。”灵希低垂着眼帘,将手链与令牌摊放在自己的手掌中央,“村里的赤脚大夫说我是受了惊吓,被鬼神摄去了一魂。即便熬过了这一劫,日后恐怕也会痴痴傻傻。娘亲吓得以泪洗面,听我在梦中呢喃着令牌,便死马当活马医地将手链和令牌戴在我的身上。却不想一夜过去后,我情况有所好转,手链的绳子却突然崩断,珠子散了一地。

“待我醒来之后,我已将走丢时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一净。娘亲觉得我是撞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幸好有高人相救。手链给我挡了灾,玉牌又太过贵重,娘亲便将手链的珠子重新串了起来,和玉牌一起放在箱子里,等我日后想起来时再归还。”

宋从心看着那两件东西,眼神略微有些发直。灵希却仿佛真的想不起来,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白色的幽灵阴魂不散,无论我逃到哪里,祂们都会跟在我的身旁。我不敢与人深交,不敢与人往来,因为一旦我情绪剧烈起伏,祂们便会全然失控地抹杀一切可能威胁到我的人与事物。我咒骂过祂们,甚至不怕死地与祂们动过手,但即便我斩下祂们的头颅,这些白色的幽灵依旧能在我收手后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后来,我混入流民的队伍中,一路颠沛流离抵达梧州。不知道这些白色幽灵又做了什么,或许就像当初他们将我的襁褓丢在娘亲家门口一样,祂们又给我找了一户家人。

“梧州苏家人收养了我,为我改了户籍,取名为‘灵希’。他们对我毕恭毕敬,但却并不把我视作家人。有时我甚至觉得,他们和那些白色幽灵并无不同。”

灵希曾经在外门大比中留定待勘的原因便是身世不明,她不愿对宗门透露自己的根底,也没有告知宗门她踏上仙途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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