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兰因颔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了。”
“所以你修行的是喜乐大道?”宋从心问道。
“或许吧。”楚夭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修道,不如说我只图自己痛快。人世百载岁月太短,实在不够我活。能长生能快活,何乐而不为呢?就算这条道统的尽头是死路一条,我也已经比常人度过了更逍遥快活的一生。至于修士无来生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轮回转世失去记忆后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是我了。”
楚夭并不承认轮回转世后的人是自己,她认可的只有今生,只有现下的自己。
楚夭的理念无疑是十分离经叛道的,但在座之人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无视人类道德伦常的氐人混血、本身也足够离经叛道的明月楼主、不久前曾于众生面前立言的拂雪道君以及被天魔之体养大的佛子。几人都不觉得楚夭这话有哪里不对,皆是颔首表示赞同以及认可。
已经微醺的楚夭托着下巴,醉眼惺忪,却忍不
住笑了。她早已习惯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女”、“魔女”,既不渴求他人理解,也不奢求他人尊重。但如今,她突然觉得人生在世能认识这么几个通情达理的朋友,确实是不枉此生了。
酒过三巡,虽是浅酌却也有些酒意上头的几人纷纷举杯向楚夭敬酒。
“看来我们之中,你得先走。不说了,干杯,都在酒中。”
“人生逍遥,说走就走。敬你一杯,初次见面的朋友。”
“阿弥陀佛,余生幸福,来生不渡。”
“道友之气度,在下也自愧不如。当浮一白。”
楚夭被“通情达理”得笑容瞬间消失,恨不得当场掀桌咆哮:“你们够啦!”
当天夜里,这场好友小聚的酒席持续到更深露重,桌上备的都是仙酿,除了不饮酒的梵缘浅外其他人都喝得有些醉意朦胧。唯一清醒的梵缘浅搀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楚夭前往客院,宋从心看着双腿交叠闭目养神的明月楼主和乖乖坐在位置上数花生米吃的姬既望,问道:“两位能自己回去吗?”
明月楼主点了点头,他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先回,我晚点再走。”
宋从心环顾四周,她宴请好友自然是在自己的道场中,待客厅内灯火通明,但许是因为先前太过热闹了,此时人走茶凉便多少显得有些寥落:“你还想在这待着?”
“不,我只是不太喜欢散宴的感觉。”兰因闭着眼,“留我最后走吧。”
宋从心淡淡道:“你若不喜欢,便应该在热闹时第一个转身离去。做什么在这里留到最后。”
兰因揉了揉眉心,他偏头看着那道朝自己走近的白影,觉得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径自走出门外,望着天边皎皎明月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他回过身来问道:“我住哪儿来着?”
宋从心正卡着姬既望的腋下将小龙人从生根的椅子上拽起,姬既望喝醉后也没太过失态,就是有些不太乐意挪窝。听了兰因的问话,宋从心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姬既望,终是忍不住叹息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很近,就在主院边上。”
明月楼主矜持地颔首,看着宋从心干脆利落地将姬既望甩到背上背起,他还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宋从心隐约感觉这人其实也不太清醒了,就是不知道以对方的性子怎会在别人的地盘上喝成这副模样。总不能是真的很信任她?
三人前往客院的路上倒是没人开口说话,一路踏着静谧的月色,来到了宋从心为朋友准备的客院。太素山上鲜有人气,但宋从心让偃甲人偶提前点了灯盏,月色凄清,暮色深重,但几点明亮的灯火烫穿了黑夜,又多少驱散了那份寂寥的清寒。
推开院门时,木质的门扉发出一声吱呀。宋从心将姬既望安置在客房中后,离开时却发现明月楼主居然还倚在院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从心觉得他有些反常,但又不知缘由。而以明月楼主的城府,他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事分享。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宋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尽快回房。
兰因闻言却是笑了,他轻轻拽住宋从心准备放下的手,道:“明天还会相见吗?”
“会的。”宋从心想了想,“我会让人准备早膳。”
宋从心自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惹人发笑的话语,但黑衣刀客却微微垂首,低低地笑了。
“好。明日再见,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