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行,道阻且艰,要培育出一代能担大任的弟子可谓是难如登天。好在如今,初生的旭日冉冉升起,上清界终于熬过了这场损命的大劫。
不少前来参加魁首继任仪式的大能前不久刚刚出席了天景雅集,对于这十年间的飞速变化,他们都有恍如隔世之感。谁曾想,他们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沧海桑田的人世,横空出世的拂雪道君居然已经要接任魁首之位了。
拂雪道君年纪才多大?她骨龄有四十岁吗?张家老祖张万世坐在席间,再严肃的神情也掩盖不住他茫然的双眼。他看着往来奔波、人人手持一张通讯卷轴的年轻面孔,看着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无极道门,欣慰之余又难免生出几分要被时光抛下的怅惘与惶恐。
“老喽,老喽。”同席的老友拂着花白的美髯,看不出老态的面容上镶砌着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我们这些老东西,也终于等到功成身退的一天了。”
“十年。”张万世难以置信道,“这才仅仅只有十年,我上一次闭关时,可从没想过能有今天。”
“你不懂,老友。这是乘风起势,时也命也。”老友睁着一双清明睿智的眼,“世道停滞近乎百年,明尘掌教也能看得出来,再这样下去,上清界只会亡于不变。但要如何变,何时变?这都需要魁首细细斟酌拿捏。轻了不行,重了不行,过轻削不去腐肉,过重易断根茎。
“拂雪道君生而知之,她或许便是天道钦定的气运之子。老友啊,英雄乱世出,世间恐有大劫。”
张万世身为触及天机的大能修士,对世道的变迁也隐有感悟:“……量劫之下,我等亦微如蝼蚁。”
“哈哈,老友,你这是心气已衰,还不承认你老了!”老者指着张万世哈哈大笑,他看着殿中那一张张年少鲜活的面孔,看着那一双双意气风发的眼眸,怅惘之余却是豪气干云地挥手,“我们这些老东西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长路未尽,薪火未熄。何必叹息前路险阻?你当感慨我等还能继续向前。”
“老友啊,我等便在此目送后辈行远,且看未来的魁首如何作为。”
新任魁首究竟会如何作为?
九宸山最高的山巅,祭奉无极道门历代英灵与先辈的八卦坛上,内门八大长老率领各脉精锐弟子分列两侧,严阵以待。
所有长老与门中弟子都换上了正规的无极道门服饰,蓝白为底色的法袍,一字排开时的场景是相当宏大且震撼人心的。千余名弟子列队于广场之上,其庄严肃穆的氛围让观礼的宾客们都不禁安静了下来。山巅罡风狂猎,呼啸的风卷起弟子们纹有水纹剑徽的袖摆,那宣誓着无极道门“善利万物而不争”之德行,“诛邪渡厄断贪嗔”之勇武的标志在风中猎猎。众多来宾在恍惚之余,又不禁生出几分难言的心绪。
无极道门庇佑九州山河千年之久,即便尘世对道门的强硬常有非议,但谁都无可否认,第一仙门如大日般普照着尘世,给了世人一段不折的脊骨。
如今,他们将见证时代的更迭,见证这轮大日传承的炬火。
伫立在祭坛之上的明尘上仙点燃二香,遥拜先祖。与收徒大典不同,无极道门的掌教继任仪式并无过多的誓词,整个仪式显得安静而又肃穆。
吉时已至,钟罄齐鸣。
当那银发雪衣的身影自殿中步出之时,“唰啦”一声,广场上千名弟子同时举剑。他们手握剑鞘中段,将佩剑横于身前。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是提前演练过千遍万遍,众弟子将未出鞘的长剑贴于心口,单膝触地,矜首:“恭迎新任掌门。”
千余人同时发声,那声浪几可拂动云海,惊起林间飞鸟无数。可除了这一声响彻云霄般的恭贺,场中又安静得针落可闻。
宾客们情不自禁地屏息,自明尘上仙持政以来,无极道门的掌教之位便不曾易改。来宾们不曾见过无极道门权位更替的仪式,他们不知道无极道门是否一直如此。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们难以用言语形容心中的震撼,就像他们无法以言语去形容这些弟子面上那仿若朝圣般的虔敬与信仰。
——正道魁首,这便是正道魁首。
银发雪衣的女子在万众瞩目之下穿过宏伟的人潮,目不斜视地向着高处的祭坛走去。她不是当世修为最高之人?_[(,不是当世声望最高之人,但当她一步步朝着祭坛走去,踏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口,牵动着所有人的呼吸。天光洒落在她身上,竟有种霞光万丈、不可逼视的错觉。
她仿佛在独自前行,又仿佛有千万人追随着她的步伐与身影。
拂雪道君登上了祭坛,与明尘上仙相对而立。
“燃香。”
明尘上仙语气平淡,但他的话语却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里。
拂雪道君在香炉内点燃了二香,明尘上仙微微侧身,让开一条路径。在他身后,朝天的祭坛与断崖,无极道门历代掌教、长老的命牌皆列于此,那些与命魂相系的命牌早已熄烬。断崖之下是英灵的剑冢,无数无极道门弟子的断剑皆葬于万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