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的周柱生,一介贫农,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为生。家中有几亩地与一头老牛,靠看老天爷的眼色吃饭,遇到灾年时,忍饥挨饿都是常事。但近年来,周柱生家里多了两个孩子,为了这两个孩子,周柱生时常向老天爷祈祷,来年一定要风调雨顺,全家无病无灾地度过。
然而,天不遂人愿。
春耕结束后,挑水施肥的周柱生无意间发现田间的麦苗有枯黄生斑的痕迹。虽然周柱生很快便拔掉了那株病变的秧苗,但一场连绵三日不绝的阴雨却近乎残忍地拗断了农户们的期望。腐水蔓延了病斑,如今不仅是周柱生家里,整个周家村的庄稼都有叶脉溃烂的迹象。除了拔掉与修剪病变的秧苗以外,农户们并没有更好的防治方法。田地减产倒是其次,最怕的很可能会颗粒无收。
为了这件事,周柱生几乎愁白了头发。他夜里总是辗转反侧,直到疲惫到极点才沉沉睡去,但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克制不住的心焦。
当周柱生自茫茫云海间睁开双眼时,他整个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梦中“醒来”。
周柱生很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但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泓玄青色的星河水上,浑身上下都泛着幽蓝色的浅光。即便神智无比清醒,周柱生也坚信自己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他怎会看见无垠的星河铺陈在自己的脚下,翻腾的云海间坐落着一座穷尽世间言辞也难以形容其宏伟壮阔的城池呢?
周柱生淌着水,痴痴地朝着那天上宫阙走去。他感觉不到水的冰凉,他的灵浮沉于水面之上。
白玉雕琢琉璃为色的建筑,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周柱生而言,那是光靠臆想都难以构建成型的绮丽景象。他循着光往前方而去,他看见贯彻天地的青翠巨木蔓延着如蕴萤火般的绿枝,盈在星河之水中央的明月皎洁如被泉水洗濯过一般。
……这里,莫非是仙人居住的天庭吗?周柱生茫茫然地想。
就在周柱生不知所措之际,他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了一种隐秘的牵拉感。他低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半透明的手腕上似乎系着一根细细的银丝,不停地拉拽他的手腕。在这种近乎催促般的牵拉感下,周柱生只能费力地往前方走去,渐渐的,他的周围也逐渐亮起了或是黯淡、或是明亮的星光。
周柱生偏头望去,发现那些光芒居然都是跟他一样半透明的人影,有些人和他一样神色迷茫,有些看上去则是镇定好奇的模样。
星星点点的光芒循着银河之水逆流而上,他们陆陆续续地踏上白玉般的台阶,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那宏伟壮丽的宫殿。周柱生分明是不识字的,但不知为何,在看见那牌匾与碑文的瞬间,他竟自然而然地念出了那三个天骨遒美但陌生至极的汉字。
“太虚宫。”
奇怪,我分明不识字啊?周柱生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却发现那种隐约的牵拉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三片叶子与藤蔓组合而成的金印烙印在他的手背上,但很快,那金印又没入他粗糙黝黑的皮肤,消失不见了。
也就在迈入白玉京的瞬间,周柱生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宛如从遥远天际传来的声音,淡漠地阐述着他此时身在何方:此地名为白玉京,乃天地之书授业布道于万民的殿堂。只要一心向学,不入恶道,他便可以在此获取自己渴望的知识,改变自己或是他人的运道。
之后,那个声音又平和地告诫众生,倘若他们将自己所学的知识用于为非作歹,白玉京将会收回他们手上的三叶金印,并将他们永久驱逐出白玉京。被驱逐出白玉京的人将会逐渐淡忘白玉京的存在,他们的梦中所得也会都作尘土,彻底化作幻梦一场。
周柱生心知这便是那位授业布道的仙师了,他诚惶诚恐地跪地叩拜,怀揣着无上的虔敬之心听完了仙师的告诫。
直到那清冷淡漠的声音消失,周柱生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跳动,激昂得几乎要跃出胸腔。他依照三叶金印的指示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对着那近乎虚幻的白玉京缩影,小心翼翼地颤声道:“我……小、小人心中所惑,恳请仙师……”
“能否告知小人,如何解决田地里的粮食病?”
……
谷风入梦之时,整个人都还有稀里糊涂的,识海里只剩一滩浆糊,塞满了师父可怕的嘴脸与不以剥削为耻反以为荣的絮絮叨叨。
与凡人不同,身为无极道门的内门弟子,谷风倒是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做梦”。有人藉由梦境做为连线渠道,将她的神魂带到了一处未知的时空。这与修士禅定坐忘时的“神游太虚”极其相似,因此在看见“太虚宫”时,谷风还在心里感慨了几句这不知名的仙师还挺会取名字。
比起其他仍在好奇张望的灵魂,谷风是最先步入白玉京的入梦者。她在白玉京中巡视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