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夭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想我纵横一生,从无败绩,就算打不过,也绝对逃得了……什么执心入魔的金丹,什么位高权重的郡王,再怎么疯癫也别想把我留下……”楚夭举着匕首挡在杀不尽的鬼魂以及那具明明被枭首却还蠕动着长出全新血肉的尸体跟前,听着另一处的塔楼传来坍塌之声,几乎泪流满面,“结果我逃过了天界仙君,凡间门郡王,最终却栽在一个小国皇太女身上啊——!”
气喘吁吁宣白凤咳了一口血,但还是给这一紧张就话痨不停的战友捧哏道:“咸临不算小国,孤虽有两任驸马两个嗣子,但目前的确尚未婚配。”
楚夭忍不住尖叫:“谁管你这个啊!”
眼下,那名叫“鬼蜮”的魔修召唤出来的鬼面旗中源源不断地出现阴兵,浩浩荡荡的阴兵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强行将战场分割成两半。位于这半边塔的人看不到另外半边塔发生的情况,但从那凌厉的剑啸与楼宇坍塌之声中也可以判断出战况的激烈程度。
比起她们这边源源不断的消耗战,对面显然更加水深火热,但直面一些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敌人,显然更令人恼火。
半刻钟前,楚夭在宣白凤的掩护下割下了鬼蜮的头颅,并往他身上拍落了火符。楚夭不曾修行过仙术,但她却能催生灵力,因此大部分仙术都能以符箓替之。虽然会耗费钱财,但封存在符箓中的仙术更加稳定,而且在战斗的过程中无需损耗灵力。只要储备的符箓充足,打持久战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让楚夭感到意外的是,火焰的确是“鬼蜮”的弱点,但却无法将其彻底毁灭。
蜮乃水中害虫,又名“短狐”与“射工”。楚夭行走人间门时曾在深山老林的湖水池塘中见过这种妖兽,“含沙射影”一词也是由此而来,但这种害虫本身的杀伤力很弱,只能汇聚污秽之气使人染病。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是它们强大的繁殖能力与再生能力,但也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话说回来,将人与妖兽融合为一体,这是能做到的吗?”楚夭擦拭额头的汗水,看着远处被鬼魂包围在其中,不停蠕动再生的血肉。
“他们与站在夏国背后的外道联手了啊。”宣白凤唇角渗出血迹,她却置若罔闻,“我们必须尽快……”
“拂雪——!”就在这时,青年嘶哑凄厉的痛叫穿过塔楼内早已错乱扭曲的空间门,如利箭般穿透两人的耳膜。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宣白凤在瞬间门倾斜的塔楼中猛然扭头,天倾地覆之际,她看见高塔坍塌的碎石滚滚而落,而那一身云鹤道袍的少女被数道白影牵制,扑向了红日。
“楚姑娘!”宣白凤嘶声,她不顾一切地喊道,“请掩护我突围!拜托了!”
“啊?什、什么……!”楚夭还没能回过神来,便看见宣白凤已经不管不顾地朝着阴兵堆中冲去。在经历了十数次死亡与再生之后,那名为“鬼蜮”的魔修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类该有的体态,祂阻拦在宣白凤的必经之路上,如一头只知吞噬而不知他物的血肉害兽。
“等等啊等等啊!你……靠!我真是服了!”楚夭破口大骂,却还是气急败坏地爬起身,猛然拽紧了自己用来捆绑衣袖的绸带。
楚夭撩起自己的长发,用缎带将其高高束起。她挽发束衣,面上娇憨之色尽去,看上去分明是一位行走江湖多年的侠女。
“李郎啊,你我终究是缘分尽了……”楚夭抬手,她掌中托着一团温暖的火光,那火焰在她掌中不停地凝聚、收缩,最终化作一点极其刺眼的光芒凝聚在她的指尖上,“原来你放弃一切也想要走的这条路,是如此的道阻且长。”
楚夭抿了抿唇,似是有些难舍,但还是并起二指,猛然刺在自己的眉心上。
呼啸不停的风声停滞了刹那。
早已丧失神智只能沦为仇人牛马的阴兵不知为何安静了下来,被妖兽本能支配的鬼蜮也停止了将要俯冲吞噬宣白凤的动作。在这个时间门被拉扯得无比漫长的瞬间门里,这些仅被本能驱使的妖魔竟不约而同地僵滞、凝固。就仿佛有什么更为可怕的气息,正在悄然无声地降临此处。
“……咦?”塔楼中段,白衣僧侣单手扛起入定的佛子,似有所觉地朝着楚夭所在的方向回头,“……有趣。”
红衣少女的身上忽而燃起了火,纯净的、赤成的,不沾染任何污秽与杂质的火。但伴随着这宛如圣火般的烈焰升腾而起,沐浴在火中的楚夭却感觉意识一点点地离她而去,她双目化为了一片骇人的空白,漆黑狰狞的纹路自她的眼角处猛然龟裂。
或许是几个吐息,也或许只是一弹指的瞬间门,漆黑繁复的符纹迅速蔓延至楚夭的四肢百骸,就连指尖都沾染了墨色的烙印。可她沐浴在金色的圣火中,衣袂飞扬,竟有种天人降临般圣洁慑人的威势,涤荡得四周秽气一清,邪祟难存。
“走!不要回头!”楚夭以最后的意志朝着宣白凤喊话。下一秒,她猛一挥袖,劲气破空炸开爆裂般的震动,那险些将宣白凤吞吃入腹的庞大怪物发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