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国师乃宣怀王扶持起来的傀儡棋子,目的就是为了罢黜皇储后仍能震慑朝堂,稳定局势。但如今看来,宣怀王要么已经出事,要么就是被那位齐姓国师控制住了。
“三十年前受封国师……”宋从心整理了整个事件的脉络与时间线,突然她发现了一事,抬头道,“人世间,恐怕鲜少有‘四十年皇太女’吧?”
谢秀衣低笑,与机敏之人交谈便是省心:“三十年前,今上大病了一场,故而力排众议,封大公主为皇太女。”
“大病一场”是委婉的说法,恐怕在三十年前,宣怀王的身体便已抱恙,否则也不会如此焦急便确立皇太女。虽说确立皇储能够稳定国本,但宣白凤受封皇太女时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自身资质未显。要知道自人皇时代的禅让制成为过去,天下各国皆不尊立嫡立长那一套。因为世人皆知乱世必须立贤,资质不足的君王根本无法在这天地的修罗场中保全家国。故而,在皇储尚且年幼时便冒然确立皇储之位,此举对江山有害无利。
宣怀王是因为自身病重,所以才册封了皇太女,好在辞世前为下一任君王铺路。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宣白凤的封地会是国门这等军事重地,而且君王在位,宣白凤手中却能攥有近二十万的私兵。若不是宣白凤个人操守过高,凭她本人的名望与资本,谋权篡位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从宣白凤麾下的势力便可以看出当年的权力交接已经步入了尾声,咸临国的君王与皇储之间本有一个还算平缓的政权过渡。但这不知名的齐国师横插一脚,以仙术延续了宣怀王的寿数,这才有了这堪称讽刺的“四十年皇太女”。
……若真的如宋从心猜测的那般,国师当真是外道人士。那这三十年间,宣白凤这位地位尴尬的皇太女究竟是如何在其眼皮底下转圜求生的?
谢秀衣看着宋从心复杂的眼神,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淡然道:“变法之人,自然下场凄凉。对此,白凤与我,都已有觉悟。”
外道欲将咸临国拉入泥潭,而三十年前幼小的皇储却看清了国家的危机,选择走上一条万劫不复之路,扛起这即将没入泥潭的鲸骨。
“这些年来,白凤借夏国之名南征北战,‘剿匪’无数。”谢秀衣笑盈盈道,“乡绅与地方官员豢养的私兵,通常以流寇匪徒之身作为掩饰,其中与外道勾结者,不胜枚举。除此之外,祸害乡邻、搜刮民脂民毫的鼠辈,窃国之匪当然也是匪。”
谢秀衣的言下之意,便是宣白凤这些年来一直都借“剿匪”之名查抄隐户,清查各地官僚世家,这一切都是为了延缓咸临土地兼并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宣白凤的努力,咸临才没有像大夏一般溃如决堤。
“当然,我也曾劝过她,要更有‘魄力’一点。”谢秀衣垂下眼帘,她是军师,是谋士,正如她对宣平沙所说的那般,若非她追随的君主是位德行操守极高的明君,她恐怕便是那祸国的奸佞,“咸临时间已无多,那等祸在当下利在千秋之事,不必她出手,我也愿替她背负这份罪孽。但很可惜,没等我劝服她,我便发现那已经是做不到的事了。”
谢秀衣很遗憾,遗憾于自己不能早生几年。她曾想过除掉被国师控制的宣怀王,好让白凤公主尽快登基上位,彻底清除咸临内**滋生的沉疴烂淤,阻止外道的渗透与侵蚀。为此,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背负弑君罪名伏诛的准备。
但很可惜,谢秀衣很快便发现,如今的“宣怀王”是杀不死的。
“仙家之术,果然不同凡响。”谢秀衣莞尔,“可生死人,可肉白骨。即便是已死之人,也能被强行留在人世。”
谢秀衣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平和,眼神也没有丝毫的阴霾。这便是九婴灾变事件中,谢秀衣对仙门弟子诸多试探的缘由。毕竟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咸临国师,就是自仙门走出来的修士。
话说到这个地步,咸临与大夏的局势都已明朗,这场笼罩人间的阴谋居然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开始布局。九婴灾变,不过是个引子。
大帐内死寂一片的沉默。
宋从心心中阵阵发寒,她脊梁紧绷,抿了抿微白的唇。关于咸临与大夏的部分情报,她已经从明月楼中获知,如今对谢秀衣再次问起,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你是痴绝城的门人?”
谢秀衣微微一顿:“瞒不过真人。楼主的确邀我进入痴绝城,但我自诩不算痴人,只能谢过楼主美意了。”
“但明月楼承认你的身份,否则明月楼主不会在相关情报中隐匿你的存在。”宋从心注视着谢秀衣,一时间,谢秀衣只觉得世间一切的蒙昧与晦暗都瞒不过这双眼,“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不,或者说,我会来此应当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谢秀衣闻言,却是露出忍俊不禁之色:“在拂雪真人眼中,秀衣一介凡人竟是如此算无遗漏的吗?”
“仙人凡人,对我来说,无甚区别。”宋从心摇摇头,她仍旧用那双过于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谢秀衣,仿佛要看穿她藏在柔弱枯槁皮相下的真实,“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