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咸临国,安武城。
幽州位于神州大陆版图偏北的地带,衔接最荒凉的北州,因此幽州虽然算不上荒无人烟,但也是地广人稀。此世皇权与仙权并列,寻真问道之人多矣,因此民间风气较为开放,崇武之风盛行。虽然民间江湖还不到侠以武犯禁的地步,但各大城池都能随处看见行者打扮的旅人佩剑负枪,自街道上走来走去。临街的酒家也敞开大门做各方的生意,毕竟明明生活很拮据但出手一个比一个豪爽的游侠是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当然,还有一大部分收入来自店家店门前挂着的“损坏店内物品十倍赔偿”的招幌子,毕竟侠士都要脸面,谁都不想闹完事后逃债,转头就被店家客客气气的画下来挂在大堂供人观赏。商贾这类披着人皮的老狐狸最懂得如何杀人诛心。
平民百姓看见这些武者也不会露出惊奇的表情,只会小心避让,以免冲撞到这些说得好听是血气方刚、说得难听就是容易火气上头的“江湖游侠”,随后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没办法,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吹来的,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平民根本没心情去关心与自家无关的事情。
在一间中等层次的酒楼大堂里,就坐着两名江湖侠女。两人都穿着利落的深色短打,腿脚与袖口都用襻膊捆住,这是为了方便劳作与活动——话本故事里那些长衣广袖还飞檐走壁的大侠都是骗人的,仙门弟子在护体劲气没能圆融运转之前也不敢穿得这么风骚。要知道丝织物都是娇贵的布料,稍微刮着蹭着那整件衣服便都不能看了。那些行走江湖敢于穿白衣的,要么家财万贯,要么一天二十四小时真气流转……
坐在大堂内的两名侠女都仅用发带挽着长发,一人把头发绑成蝎尾辫置于身前,发尾坠着一朵绢花;一人则高束着马尾,用锋利的刀片发饰别着,只要抬手一摘,看似精美的发饰立刻就能变成杀人的凶器。
远远望去,只觉得两人气质不凡,令人顿生结交之心,然而走近一看,便见这两人一个满脸憨气,一个满脸丧气,看着就莫名晦气。
这两人自然是易容变装后的梵缘浅与宋从心。此时两人坐在酒楼里默默地啃着麦饼,这种麦饼量大管饱,但是里面麦糠的分量占了不少,味道谁吃谁知道,吃了还拉嗓子。然而做戏做全套,从进入幽州边境开始,宋从心与梵缘浅便已经大隐于市,进入自己的新角色了。
宋从心扮演的“图南”是一名屡次落榜的武考科举生,梵缘浅扮演的“阿和”是一名掮客,也便是为买主与卖主商定买卖的中间人。
这两个身份都不是什么出手阔绰的人,因此两人同行也只点了两碟小菜,就着麦饼慢慢地吃着。
即便知道桐冠城出事,心急如焚的宋从心也没有直奔桐冠的方向而去。在明知对方布下了针对自己的死局的情况下,这么做跟自投罗网没有多大区别。宋从心绕了个弯,跟梵缘浅来到距离咸临国帝都不远的安武城,联系上驻扎在这里的无极道门俗家弟子,试图打探一些消息。
首先,让宋从心第一次意识到上清天与元黄天之间有着巨大时间差异的一点,那便是距离九婴灾变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年,上清界对此事件的余韵未消,凡间界却已经沧海桑田。九婴灾变事件之后,大夏与咸临爆发了战争,边境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三年。
这十年内,咸临第一世家谢家没落,各大强权世家覆灭,而十年前行走幽州之时还颇具名望的宣白凤公主并没有众望所归地继承大位。在俗家弟子调查到的情报中提及,宣白凤公主领兵在外时被世家弹劾,罗列罪名近上百条,宣怀王责令白凤公主卸甲回京为自身辩护,被白凤公主所拒。而后,白凤公主被判处大逆,被剥夺皇储之身,那些追随她的将士也被打为叛军,此后便再无音讯。
谢家受白凤公主谋逆之事牵连,族中部分子弟被判死刑,部分流放,另一部分没受牵连的弟子则站在了别的阵营或是罢黜。这一点,俗家弟子怕仙门弟子不知朝政便特意点明了这一点,宋从心这才知道,这个世界很少有“诛连”的说法。
这一点与宋从心前世所知的三国有点类似,同一个家族的弟子站在不同阵营之上为自己认定的明主出力是常有的事情。这些阵营不同的族人权场相逢也会彼此算计,下死手也不算少见。有些世家为了保证自己家族的延续,甚至会在站队中投注多方,以此为家族留一条后路。
谢家是传承久远的大世家,经此一遭虽然元气大伤,但到底还是留存的火种,只是放弃了在咸临国内地领地,举族迁移至咸临南方的罗素国。
宋从心翻看这些情报时只觉得心里发沉,她发现长公主在位时期,咸临国政处于一个“君强臣弱”的境况。而在持掌兵权的长公主被罢黜、宣怀王已经年迈、皇室没有强而有力的皇储的情况下,按理来说应当过度到“君弱臣强”的阶段,但咸临国没有。各大世家都很安分,仿佛各家联合弹劾长公主便是他们濒死前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而咸临国备受敬仰爱戴的,竟然是一位国师。
“这个‘国师’又是什么角色?”关于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