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瑶在干妈家住了五天, 酸菜大骨头吃了,饺子吃了,小鸡炖蘑菇吃了, 得莫利炖鱼也吃了。大鹅没淘换到,只能等下回了。
王国庆提前去买了西林到黑河的火车票, 一家人把殷玉瑶送到火车站,一起窝在小小的候车室里等车。
殷玉瑶伸手一边在炉子上烤火一边劝他们回去:“现在咱离着近了, 几百公里,坐火车半天就到了。我又不挣工分,哪天想来就想来了, 你们赶紧回家吧, 不用在这陪我。”
“回家也没什么事。”陈淑华把带来的地瓜在炉子上一边翻烤一边说道:“我们正好陪陪你说说话。”
炉火旺,很快地瓜的甜香味渐渐蔓延开来,一家人坐在凳子围着炉子说着话,等着地瓜渐渐变软表皮便干,陈淑华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油纸将地瓜包起来。最大的一个递给了殷玉瑶, 剩下的两个给玉磊和晓慧一人一个。
刚吃完鲜美又下饭的得莫利炖鱼,这会儿谁也吃不下地瓜, 就都用手捧着,用地瓜的热乎气暖手。
喇叭里响起了列车进站的声音,陈淑华让两个孩子在候车室等着,自己和王国庆一起把殷玉瑶送上火车才回来。
隔着车窗和陈淑华挥了挥手,殷玉瑶一直手里捂着地瓜,直到感觉地瓜没有那么热了,才一点点把皮撕开,咬里面金灿灿的瓤。
这时候的地瓜远不如后世的烟薯好吃,没那么甜不说丝丝络络还挺多多, 但殷玉瑶依然觉得十分香甜。
火车慢悠悠地行驶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在黑河站停了,殷玉瑶按照冯喜来给留的地址问了问路,刚好一个站在粮食局门口的大叔听到,朝她喊了一声:“你是那个来采风的画家吧?我知道你,一会我拉你回去。”
殷玉瑶赶紧过去,拿起纸条刚想再核对一下,就听大叔洪亮的嗓门说道:“不会错的,冯喜来那小子和我说你今天能回来,我这过来上交粮食顺便过来等你呢。”大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叫那个,殷……殷玉什么来着……”
“殷玉瑶!”
“对对,瞧我这脑子,你这名气秀秀气气的,我这还总记不住。”大叔咧着嘴乐了几声,里面工作人员把盖好章的本递给大叔,大叔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定格子里面给盖了章写了重量,这才放心。
大叔解开大衣,小心翼翼的将本子塞在里面口袋里,一边系扣子一边招呼殷玉瑶上拖拉机斗里坐着:“你背对着坐,在身后这个位置,我还能给你挡挡风。”
殷玉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所以也没矫情,自己爬上拖拉机。她身上毛衣外面套棉袄,棉袄外面套军大衣,军大衣耐脏又耐磨,直接坐在地上也不心疼。
殷玉瑶还特意选了个件长款的军大衣,最下端到脚腕,她在拖拉机的斗里找好位置蹲坐在里面,用军大衣把腿部围的严严实实的。围巾里面有口罩,即使哈气也不会把围巾打湿,殷玉瑶还把围巾都拽起来把眼睛都挡住,一点都不漏在外面。
手上是干妈给准备的棉手闷子,脚上是从博物馆里拿出来的垫了羊毛鞋垫的棉靴,可谓从头到脚都捂的十分严实。
拖拉机启动起来,突突突的又晃又颠的往农垦区开去。殷玉瑶直接把脸埋在膝盖上,用胳膊搂住,把风隔绝在了厚厚的军大衣之外。
拖拉机晃晃悠悠的开的又慢,居然把殷玉瑶晃的迷迷糊糊要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拖拉机终于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殷玉瑶抬起头,把围巾拽下来,露出了睡眼惺忪的眼睛,直到开拖拉机的大叔一嗓子吆喝才让她彻底精神起来。
“书记,来农场采风的女画家来了。”
殷玉瑶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虽然她已经出版了几本连环画,但是被人称为画家还是感觉到难为情,觉得自己还称不上画家。
“叫我小殷就行。”殷玉瑶知道大叔记不住自己的名字,索性给自己简称了一下。
“那怎么行呢。”大叔十分认真地说道:“书记说了,你可是这的贵客。”
正说着话,从旁边一排屋子里出来了几个人,有殷玉瑶认识的周皓、冯喜来,也有一群她不认识的。
“殷玉瑶同志是吧,欢迎欢迎。”农场书记赶紧叫她进屋,还顺手撩起了棉帘子。
殷玉瑶在冯喜来、周皓以及大叔一群人的簇拥下跟着书记进了屋,进来才发现这应该是一间办公室,里面还挺宽敞的,有一个挺长的火炕,还有办公桌有会议桌,屋里面还烧着炉子,火点的旺旺的,带着股热气。
屋里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知青拿着扫炕笤帚把殷玉瑶身上的雪扫干净,替她把大衣和帽子围巾摘下来放在火炕上烘着。
殷玉瑶道了谢,顺便问她姓名。
“我叫常乐语。” 长辫子女孩笑眯眯地捋着自己辫子说到:“我是从上海来的知青。”
殷玉瑶敬佩地看着她:“我刚去上海出了差,你能从大城市来这里,真的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