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无声无息,睡得一脸酣态。
阮茵无奈叹了口气,转头四顾,只见房间极为宽敞,侧墙两扇明窗,窗下置柚木色高脚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摞箱奁,梳妆台旁是一盆栀子花木,显得生机勃勃。另一侧墙上悬挂一副巨大的春嬉图,雕花细木贵妃榻置于青砖地面之上,榻首正对镂空月洞门,穿过月洞门便是外间。
这陌生的屋子,便是她以后的居所了。
阮茵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上腹,又叫了一声周沉璧,只见床上之人翻了个身,大字状摊着,一粒桂圆粘在脸颊上。
看来是不会醒了。
阮茵走去梳妆台旁,卸下朱钗罗翠,一一放置好,又回到床畔,欲取一床被褥,到旁边的贵妃榻上睡。
才刚拽出被子一角,周沉璧似被扰了好眠,不喜地皱了皱眉,嚷道:“水。”
阮茵放下被子,走去月洞门边的圆桌旁,倒了杯茶回来:“水来了。”
床上之人咂咂嘴,过了一会儿又皱皱眉,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样。
阮茵无奈,只好跪坐到床上,一手托起他的后颈,将人半扶起来,另一手端着茶杯递到他嘴边。
周沉璧咕咚咕咚一口闷了茶,舒服地叹了口气。
阮茵手臂颤抖着,将人放回床上,收好茶杯。手刚摸上喜被,那四仰八叉的祖宗翻了个身,又来了一句:“水——”
阮茵握了握拳,张口便要喊外面的小厮丫鬟来伺候他。
语声未出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走去圆桌旁又倒了杯茶。
这回周沉璧似乎清醒了些,她扶着他后颈时,他似有意识地撑起了身子,喝完茶,还咕哝了一句:“下去。”
阮茵无语半晌,问:“小君侯还有吩咐吗?”
无人应她。
阮茵站在床畔,试探着朝被子伸了伸手,见鬼的周沉璧又来了。
只见他边扯身上的喜服边喊:“给爷宽衣,净面!”阮茵忙转头躲开视线,静立片刻,又听见他嚷嚷,“胡定你这狗东西,会不会伺候!”上火的语气。
阮茵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去找了帕子,打湿了走回床边,气恼地丢到周沉璧脸上,随意给他擦了两下。
收好帕子,抬手压了压鬓角的汗,问:“还有事吗?”
依然无人应她。
阮茵又去扯被子,心中带了气,手上便用了力,眼看要将被褥拖出来了,正在这时,周沉璧长臂胡乱一挥,似是要去抓被子,谁知却将她撂在了床上。
身下的红枣花生桂圆葵花籽硌得腰侧生疼,伴随而来的,还有胃里翻江倒海的闹腾。
阮茵闷咳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周沉璧横着一条胳膊压在她胸骨上方,死沉死沉的,阮茵顿时红了脸,低吼一声:“周沉璧!”
身旁的人闭着眼,无声无息。
阮茵双手用力,抬开他的手臂丢到一旁,气呼呼地坐起身,被褥也不要了,径直到贵妃榻上躺下。
喜服还穿在身上,颇为厚重,正好当被盖了。
抱臂蜷缩在榻上,心中一时想着不知阿娘好不好,一时又想胭脂铺短时间内怕是去不了了,辗转反侧良久,终于迷迷瞪瞪有了几分睡意。
突然,被一股强烈的呕意闹醒了。
阮茵捂着嘴,翻身趴在塌边忍吐,生怕吵醒了床上之人,又要闹腾,于是生生忍出两眼泪。
正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问:“你怎么了?”
阮茵一惊抬头,只见方才还醉的不省人事,摊在床上要水喝要擦脸的人,此刻正蹲在塌边地上,眼中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她歪坐在榻上,蹙眉看他。
他蹲坐在地上,满脸惊愕。
龙凤喜烛静静燃烧,二人的身影随摇晃的烛光在青石砖上交缠。
静默半晌,阮茵眼中聚起薄怒:“你方才是装醉?”
周沉璧很想说不是。
心里却不大有底气。
他今夜确实喝了不少酒,却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尤其是到后半程,还吩咐胡定往酒中掺了水……
彼时胡定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是小君侯能干出来的事。他的爷,明明一向都是“老子可以喝死,不能认怂”的性子……莫说胡定了,便是周沉璧自己,也很有些别扭。
成个婚而已,怎就如此沉不住气。
然而别扭完,还是踢了胡定一脚,叫他速去办。
他想留几分神志,看看小娘子“犯痴”的模样。
未料她揭开盖头的一瞬间,倒是他犯了痴。
脑子被雷劈了似的混沌,眼前只有那眉目如画的小娘子,陌生又熟悉,可亲却不可近……然而总归是到他身边来了。
在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之前,他直直扑到了床上。
后来的一通折腾,几分真几分假,哪里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