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隐进山里了,五彩缤纷的晚霞将天空层层晕染开来,有种孤注一掷的美。周沉璧两手拎满了各色纸包和锦匣,走得大步流星,眼角眉梢俱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居竹院的丫鬟正在廊下掌灯,看见他回来,忙上前行礼,再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周沉璧轻快道不必,又问少夫人醒着吗?没等到丫鬟答话,他已走进屋里去了。 阮茵刚吃完药,正靠坐在床上看书。说是看书,实则眼前这一页,已经盯了一刻钟有余。 她发呆发得太过投入,故而并未注意到周沉璧过来,直到他走到床边,叫了两声“娘子”,才惊愣转头。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莫名地,她竟有些无措。 不过昏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却觉得,他与先前不同了。说不清哪里不同,分明是很熟悉的一张脸,却仿佛今日才第一回见。这种陌生感又令她生出拘谨,呆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周沉璧笑起来,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到床头矮几上,问她,“脚还疼不疼?还有哪里难受?” “不疼,我都好。”她合上书放到枕侧,坐直了,两人便离得很近,有些尴尬,于是又弓起身子,悄悄往后挪了挪,“听说你被匕首刺中了,伤口是不是很深?大夫怎么说?” 周沉璧俯下身瞧着她,眼中笑意明朗:“娘子担心我?” “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对不起,我……是我非要今日回城,害你和巡检司的人受伤,我很抱歉。” 她低着头,右手抠着左手背,一下一下的,很快就抠出一片红印子。 “茵茵。”周沉璧收起笑,攥住她的右手腕,挪到一旁,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看着他,“我原本打算,今日先带仇狮回城,给你在芙蓉镇另找个住处,等我这头的事料理好了,再去接你。” 她眨了眨眼,不解的神色。 “意思就是,不管你是否回城,我今日都要带仇狮回来。所以,此事与你无关。也可以说,我一直在等仇狮背后之人出手。”他说着停了停,懊悔地啧声,“这一路上,我特意快你半程,便是怕你被误伤,结果还是没逃掉。你说,你是不是很倒霉?” 她不知这话是真的,还是为安慰她而编出来的,于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脚才刚好些,又一通折腾,这旧伤叠新伤,大夫说要好好养。你不信?怎么这样看着我?与你说正经的,这回真得听我的,莫下地走动,知道吗?” 他的眉心攒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掐她的脸。 “……哦。” 她应了一声,见他还不撒手,忍不住撅起嘴,伸手去拨他的腕子。谁知刚拨开右手,他的左手又掐住了她,眼中含笑,一张俊脸戳在人面前,躲也躲不开。 “周沉璧!” 阮茵气得要打人,被打的那个朗声大笑着躲开,瞧她小脸极为生动,不复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便也不再闹了。 走到矮几旁,捧起一个扁匣,打开,倾斜着给她看:“这是太白山的野参,补身体最好,明日让大夫瞧瞧,看怎么吃合宜。”那两只参,足有她小臂那么长,尾部长着一蓬须须,她没吃过,也不知什么味道,正好奇地盯着看,他却合上了匣子,又拎过一个琉璃瓶,拍了拍说,“秋梨膏,兑水喝润喉止咳。” 他一样样介绍着,都是买来给她补养身子的。其实府上并不缺这些,只是他无暇去想缺或不缺,路上看见什么都想买给她,不知不觉就拎了一大堆。 最后是一个油纸包,外边用丝线缠裹着,他抽掉线绳,解开了纸包。 “方记的糖炒栗子,还是热乎的。”周沉璧捡起一颗栗子,转头,恰看见她眼睁得圆溜溜,盯着那栗子,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下,于是忍不住笑起来,“想吃?” “嘎巴”一声脆响,硬壳裂开,栗子仁钻出一半,还有一半在壳儿里。 周沉璧抬手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咬住,上唇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节,两人都僵了一下,同时抬眼看对方,一时间,墙角的莲花漏都悄无声息了,猝然的安静里,只闻心上小鼓砰砰,敲出吓死人的动静。 傻站着那个眼瞳极黑又极亮,里面燃着两把小火苗,顷刻把床上那个烤得脸色泛了红,慌乱间只想快速摆脱窘境,于是探着舌尖去勾壳儿里那半栗子仁,结果栗子仁没勾到,勾到了……他的手指。 温热绵软的小舌一触即退,小火苗登时窜出一丈高,小娘子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栗子掉在了被面上,周沉璧的手还朝前伸着。 她该用手去接栗子的,怎会想到用嘴啊?!!! 阮茵羞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