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属本来就很难贬值,这批纽扣大可以融了重铸。她不准备无底线包容学徒的低级错误。
但塞希利娅很少有出门逛街的经历,她在伦敦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萨塞克斯宫。于是她还是乖乖跟着伊莱莎出了门。
因为待会儿还要试穿加冕礼袍,她今天并没有穿那些华丽繁复的裙子。而是穿了一条简单的印花棉布裙。
就在伊莱莎领着她穿过布满紫藤花的街道时,一个飞速跑动的身影撞上了她。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伊莱莎没能拉住她。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塞希利娅和冲过来的小男孩一起跌坐在了地面上。
塞希利娅倒没怎么受伤,只是她的裙子上面沾满了黑色的鞋油。
鞋油?塞希利娅疑惑地打量着她对面的小小“肇事者”。
那是个比她还要矮小一点的棕发小男孩。他的衣服被磨得发白,身上也满是鞋油的味道。此刻他捧着泼了一半的鞋油罐子正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塞希利娅。
他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并不是存心要害您摔倒的。我太急着送货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吸引了一些路人过来看热闹。塞希利娅很讨厌被围观的感觉。
伊莱莎一边检查着塞希利娅身上有没有伤口,一边用并不怎么熟练的英语教训着他:“走路当心点,小子。你太莽撞了!你怎么能对一位小姐干出这种事。”
小男孩顾不上盘算他泼掉的鞋油值多少钱。他一个劲儿对着塞希利娅鞠躬道歉。在伊莱莎不算严厉的责骂声中,他的泪水渐渐充盈着眼眶。
“让他赔偿!”有好事者在人群中高喊。
男孩立刻结结巴巴表示等自己结到了鞋油厂的工钱,就马上给这位倒霉的小小姐赔偿。
“他一准在骗人,快送他到波雾街的法庭去!”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开始出主意。
塞希利娅看着小男孩愈发可怜的神态,忍不住柔软了心肠。这种错误和裁缝学徒的错误不一样,还在塞希利娅的容忍范围内。
她宽慰着男孩,“别放在心上,我回家让人处理一下,这个污渍没准还有救。”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麦迪森太太冲了过来。
“伊莱莎,你是怎么做事的!我才把小姐交给你没一会儿功夫,你竟然让她摔倒,还沾了一身的鞋油!”
麦迪森太太拨开看热闹的人群,骂骂咧咧地从伊莱莎手中一把将塞希利娅搂了过来。
现在轮到伊莱莎拼命道歉了。
塞希利娅一再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疼痛的地方。麦迪森太太这才调转矛头,又准备谴责肇事者。
可忽然间,她认出了那张脸。
“查尔斯?狄更斯家的查尔斯?你怎么会在这里?”麦迪森太太语气中满是诧异。
“麦迪森太太?”小男孩似乎也认得这位女管家的面庞。
塞希利娅忍不住打断一下这个故人重逢的温情场面。
“我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再给你们叙旧?”
麦迪森太太重新记起了女管家的职责。她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又让伊莱莎领着塞希利娅到童装店里重新换了身衣服。
她自己则领着这位小小的肇事者去街边叙话。
等塞希利娅再出来的时候,那位小狄更斯先生已经被打发走了。
麦迪森太太给塞希利娅说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实在抱歉,我的小姐。刚刚那个孩子是我一位故友的孙子,他最近在鞋油厂做学徒。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还得给老板赔鞋油钱。我和他商量过了,您的裙子钱就由我来赔付吧。等我们回家后,我就把钱上交给德雷尔先生。”
尽管她们都心知肚明,塞希利娅根本不会计较一条穿过的棉布裙。上流社会的淑女们,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淘汰一批衣物。但作为忠诚的女管家,麦迪森太太不会让主人因为对自己的情分而蒙受损失。
“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伊莱莎说她有办法去掉上面的鞋油。”塞希利娅不在乎裙子,却希望麦迪森太太能对伊莱莎多些好感。
本就愧疚的女仆立刻连连点头,对麦迪森太太保证自己能做好这事。
刚刚在试衣间里,伊莱莎因为过于自责,差点抱着塞希利娅哭了起来。
“哦,伊莱莎。好吧,她确实在这方面挺有一套。”在伊莱莎还是个背井离乡的清洁女仆时,麦迪森太太确实同情过这个勤快的姑娘。
在解决完纽扣的材质问题后,她们又去试了塞希利娅的礼袍。
为了适应塞希利娅发育中的身高,制衣师特意把礼袍的放量做得大一些。反正礼袍也不讲究凸显身形。重要的是毛领貂皮的颜色是否是纯正的雪白色。
今天的小插曲并没有被塞希利娅放在心上。只是她没想到她很快又和这个名为查尔斯·狄更斯的男孩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