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翻开这段历史的时候,那场著名的七月演奏会,往往被认为是精心密谋的。
但如果学者们认真从那些尘封已久的资料中厘清线索,溯源到那一年的六月末。又仿佛一切都是命运般的巧合。
这还要从当时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克拉默先生说起。
当收到那封萨克塞斯王室公爵殿下亲手写的邀请函时,克拉默先生简直又惊又喜。虽然以他本身的地位,他自然也不缺一张邀请函。但由公爵亲自写就的邀请函,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就要深刻隽永多了。
出于自己在因弗内斯庄园做过三年钢琴教师的经历,他很快就猜出来这大部分礼遇,恐怕都来源于他曾经的那位弟子。毕竟他们确实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对克拉默先生而言,漂亮又懂事的塞希利娅无疑是个天使般的女学生。除了对音乐缺乏热爱以外,她简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了。
得益于李斯特那场反响热烈的演奏会,近日来,伦敦有头有脸的音乐介绍人们,在各个沙龙和晚宴上都不吝对李斯特、德尔菲尼这些天才儿童的赞叹。联合王国的都城,就这么刮起了一阵“天才儿童”风潮。
当这些赞美声传入克拉默先生耳中时,面对那些老朋友对各自得意门生的赞美,他自然也极力渲染了一番他那位女学生的天赋。毕竟照他看来,美好的声誉更有助于一个女孩在社交界的层级划分。
这也是时下大多数人的看法。以目前的社会风尚,大部分未婚女子的命运都至少和她的名声挂一半的钩,毕竟家境和美貌都很难在后天获得提升。
幸运地,伦敦上层圈子的老爷们,对这位深陷继承风波的十岁女孩,增加了些微的接受度。不幸地,这番言论传到了御前。
于是塞希利娅在大客厅里接待了宫廷侍卫长,并获悉她被邀请在七月一日前往白金汉宫,为国王弹奏钢琴。
半小时后,塞希利娅才梳理清楚这背后的因果关系。
而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毕竟在这个国家,谁能拒绝国王陛下的邀请呢?
鉴于李斯特先生最近在伦敦的风头,当他即将被奥地利大使引荐给国王陛下,并获得御前演奏的机会时,伦敦的莫扎特学会也派出了他们的干将——来自曼彻斯特的阿斯普尔。后者同样得到了御前演奏的殊荣。
两位天才儿童的对决,说不定会成为音乐史上的盛事。但对外交部的官僚们来说,他们并不关心音乐史,他们只希望这不要演变成外交史上的“盛事”。
为了让这场演奏会的氛围显得不那么剑拔弩张,仿佛两军对垒。外交部首先建议国王将原定的宫廷演奏会,转变为王室家庭的私人演奏会,接着他们又选择拉更多的天才儿童进来。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塞希利娅就这么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他们希望塞希利娅能用柔和的女性气质,和英法混血这种模糊不清的定位,削弱这场演奏会背后蕴藏着的对立情绪。
毕竟目前对女性的定义,还是温柔的家庭天使,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女性。
加上塞希利娅天然就和王室家庭有着血缘上的关系,外交部也乐于做个顺水的人情。
对音乐近乎毫无造诣的埃斯特子爵,因为操心他可怜的外甥女,几乎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
虽然并不想给可怜的小家伙施加压力,但埃斯特子爵也不愿意看到塞希利娅在正式踏入社交圈前就当众出丑。
毕竟他的外甥女和他一样缺乏音乐热情。
所以当塞希利娅坐在琴凳上,流畅地弹起了克拉默先生创作的练习曲时,他简直觉得惊诧。
倒不是塞希利娅的水平顿时就拔高到了那些钢琴名家的水准,而是在子爵朦胧的记忆中,塞希利娅还是个不会连奏的幼儿。
但她现在呈现的水平,却已经足够糊弄一场演奏会了。
埃斯特子爵状似伤心般捧着心口,将自己放倒在琴室的长椅上。
“我一直以为,在这个家里,我和你都被坚定划分到音乐无感者的阵营里了。亲爱的塞茜,你是什么时候叛变到你外祖父那头的?”
“我确实对音乐没那么热爱,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必须有糟糕的钢琴技艺啊。不爱一件事,和能做好一件事,在我看来二者并不对立。”塞希利娅反而觉得舅舅的想法过于幼稚。
萨塞克斯公爵一向乐于揭穿儿子的老底,“因为你从未领教过你舅舅那糟糕到极点的琴技。在他还处于尚可挽救的年纪时,我也尝试做出过努力,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轮到你的时候,我发誓不会让你重蹈他的覆辙。”
公爵觉得很欣慰,毕竟他一度放弃了大量陪伴情妇的时间,坐在因弗内斯庄园的琴室里,陪着塞希利娅一遍又一遍练习弹奏那些枯燥的旋律。
现在,他努力培育的这棵幼苗,眼看着就要长成秀丽挺拔的小树了。
公爵又转过头对着长子说教,“说真的,弗雷德。要是你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