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色赫公社各生产队3个名额可以来第七生产队跟林雪君同志学习, 这已经成为今年冬天公社最光荣的事了。
哪个上进青年能来学习,高兴得蹦高高。谁要是报名了没选上,那真是窝在家里天天哭。
学员们从自己家里出发时, 不仅翻出了最厚实保暖的衣服, 摆出去草原上最冷地方干活的架势。还围上了最漂亮的围巾,披上最好看的袄子外套, 力求规规整整、精精神神地亮相, 绝不给自己生产队丢人。
可他们来到第七生产队的冬驻地后, 还是给自家生产队丢人了——因为看到第七生产队蜿蜒向牧场的碎石子路、吃到大食堂里的肉食、看到棚圈里挤挤挨挨数量惊人的畜群而大惊小怪,显得格外没见过世面,好丢人。
在林同志的院子里,他们中的一些人第一次看到驼鹿幼崽,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围观一头成年草原狼, 第一次站在院子里仰头任房檐下的猫头鹰检阅……
“林老师这是要在自己院子里开个动物园吗?”年纪轻的学徒看见满院子的鸡鸭鹅牛羊马,只觉得趣味横生,不舍得离开。
“以后林兽医的院子得收费参观了。”塔米尔伏在院边的木杖子上, 笑吟吟地打量这些来自各生产队的愣头青们。
因为大队里的孩子们上午要在吴老师的教室里学习, 所以林雪君的课程安排在每天下午, 这样一来生产队里的孩子们上午上完文化课,下午还可以来跟林雪君学一些兽医、牧草知识。
远道来的学徒们除了自带粮食和钱,在大食堂要花钱交粮吃饭外, 还要自己捡牛粪烧来给毡包取暖,上午不上课时也得跟着第七生产队的人一起干活, 用自己的劳动交学费。
每个生产队来3个人, 全公社那么多生产队,近百号人,第七生产队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课堂装得下这么多人, 只得趁白天时牛群被带去冬牧场放牧吃草时,搬了板凳椅子在牛棚里学习。
就算牛棚有遮挡,到底四处透风,上课时许多学生不得不站起来一边跺脚蹦跳着取暖,一边听课。
林雪君要带着羊皮手套捏着粉笔,才能在黑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板书,好在讲课是个体力活,身体会在劳作中发热,她倒不会太冷,就是有点冻脚。
后面上了几天课,学生们学聪明了,每天上午帮第七生产队铲完牛棚羊圈马棚的粪便后,都丢到驻地外的草场上晾晒,就算没有太阳,冰冷干燥的空气也能尽快将这些粪便抽干。学徒们再将干燥的牛羊马粪便铲回牛棚,下午时在牛棚里烧着火上课,这就暖和多了。
第七生产队的孩子们几乎每天下午都会被家长送过来听课,托娅他们报名后脱产听课的人以外的社员们忙完工作也会来,常常将牛棚围得水泄不通。
本来在牛群去冬牧场上游牧后应该冷清清的牛棚,现在每天都热腾腾的,牛们在冷风中吃了一天的草,回到牛棚时里面还存着热乎气儿,也怪暖和的。
为了让学员们上课时不至于觉得太枯燥,林雪君还在课程中安排了实验课,比如将最近有些食欲不振的大母牛留下来,点名两位近期表现最积极、最优秀的学徒,奖励他们戴上手套、亲自插牛屁股,做直肠检查、掏牛粪的实战机会。
一听有这样的大好事,学员们那叫一个争先恐后,生怕最后同学们都掏过了,就自己没掏过。
大家更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先掏牛屁股的一批学生,这样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睡前时光、隔日上午干活的时候,就能被没掏过的同学众星捧月,高谈阔论地分享体验了。
好威风的。
至此,大母牛们简直不敢生病,哪怕稍有不适的表症,隔日就会被留在驻地,给双眼冒绿光的、魔鬼一般的学徒们掏屁股——太可怕了!牛界恐怖故事!
……
学徒们来到生产队的第5天上午,王小磊正在家里绑爬犁(在冰雪上可以顺滑拖拽的无轮小车),准备拖着出门。
远远就听到吴老师教室那边传来喊声:“来电话了——来电话了——来电话了——”这声音不时变调,逐渐逼近。
今天来传递消息的是只有塔米尔8岁的弟弟纳森,一路来喊他接电话,一路嚎,全驻地都知道有电话打来了。
按住纳森的脑袋,将爬犁交给他,让他帮忙拉到教室,王小磊率先迈着大步赶过去。
电话对面是公社陈社长,他安排各生产队社员来跟林雪君学习,来电关心下情况。
“陈社长放心吧,林同志教案做得嘎嘎好,课程讲得我都爱听,小孩子们都一堂课不落下地跟下来了。”王小磊与有荣焉地道。
“挺好,现在他们正上课呢?”陈社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比面对面讲话时似乎更粗一些。
打电话就是这样,声音传输时会让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王小磊每次接电话,都会忍不住细细分辨对面的声音,次次都觉得好有趣,至今未能对打电话这件神奇的事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