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受宠的人总能达到目的。
她年纪小,从没见过尸体,更不会验尸。
真正说起来,她去看也无用。而且见到了确实会害怕。
穆青云从小到大,可从不曾见过死人。
但她到底还是进去看了。
习武之人,一个女子究竟有没有身孕,当然能看得出来。
衙门的仵作是个有三十年经验的老仵作,年纪虽大,身体健硕,耳聪目明,神志清醒。
王明珠的的确确没有怀孕。
她躺在那里,身上罩了一件鹅黄的外衫,外衫是绸面的,很光鲜亮丽,笑颜如花,神色柔和,脸色粉红,乍一看就好似睡着了一样,十分安详。
验状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仵作都要赌咒发誓,验状绝对没错。
“我老头子验尸三十年,要是连这都能错,也不必岳女侠动手,我自己一头撞死在门柱上,也省得再令死者蒙冤。”
仵作被陈怡问得脸都成了绿的。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外表无伤,并未中毒,如果不是有什么现今我们不了解的毒素存在,那她就是无疾而终,意外死了,死前并不痛苦。”
风一阵阵地吹,大雪飘飞,穆青云和陈怡一出停尸房,就听外面有人在哭。
李捕快急忙过来,低声道:“是齐家的二公子,齐文轩。”
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齐文轩坐着双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这两天,他天天来,来了也不说话,就守着门哭。”
“我亲自问过他,齐二公子说,王明珠是他的丫鬟,照顾他有五年了,现在忽然就没了,他这心里难受,就想亲自接她回家。”
李捕快话音未落,只见有来了个老夫人,正是齐家老夫人。
她老人家进门左右张望,一看到齐文轩,就走过去叹道:“人有旦夕祸福,是那孩子福薄。”
说了几句,老夫人就起身过来,问李捕快,“明珠这孩子在我们家工作这么多年,我们都把她当自家人,孩子死了,她母亲早死,父亲身体也不好,这身后事,我们齐家来办。”
“不知我们何时能给这孩子收尸?哎,棺木已经置办好了,总得她的身后事别太难看。”
齐老夫人看着不过四十余岁,生了一张菩萨脸,慈眉善目。
“敢问,王明珠可是二公子的妾室?死前可曾有过身孕!”
陈怡忽然问。
齐文轩浑身一哆嗦,脸色发白,近乎咆哮:“不是,没有!”
穆青云扬眉,从李捕快那儿拿了齐家所有人的口供。
从口供里,齐家上下,从主人到仆从,都在回避王明珠的身份。
既不提她是齐家的丫鬟,也不提她是不是小妾。
齐二公子此刻尤其慌乱,面孔狰狞,眼泪滚滚而落。
齐老夫人略一皱眉,使劲按住他的肩膀,没让他跳起来,却也没生气。
沉默片刻,却忽然道:“不瞒小姐,明珠这孩子很懂事,长得也好,虽说朝廷如今不承认纳妾这事了,可事实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儿喜欢她,我问过那孩子,就让她去我儿房里伺候。”
老夫人叹道,“我们齐家不是刻薄人家,明珠要是不愿意,我们自不会强求,她本身愿意,这事才能成。”
“至于孩子,自是没有。”
老夫人远远隔着门,满目哀伤地看了眼停尸房,摇摇头,“明珠就在这儿,她到底有无身孕,想来李捕快也清楚。”
“哎,若是她真有我儿的骨肉,或许我们照顾得更周到些,也就不会有今天。”
“在老身看,这孩子是个性子执拗的,应该是不知从哪听了几句闲言碎语,说我们家准备给我这二儿子说亲,要遣散她们,心里就难受了。”
“她这死,恐怕是伤心太过,得了心疾,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走了。”
“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老夫人轻声道,“我知衙门尽职尽责,只是如果可以,还是让我早日给明珠丫头收尸,让她入土为安吧。”
“她出身清白简单,她爹是读书人,只是生了病,家业就落败了,明珠这孩子也稳重,从不招惹是非,没有仇家。”
“谁好好地,闲来无事,要来害我们齐家这么个小丫鬟。”
李捕快都要被齐老夫人彻底说服了。
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拽着儿子,最后看了一眼王明珠的方向,叹道:“等可以收尸,还请李捕快知会一声,时候不早了,老身就先带小儿回家。”
齐家母子一走,陈怡猛地伸手抱住穆青云,在她身上蹭了好几下。
“心里晕,脑子也乱得很,这齐家老小,是好人还是坏人?难不成王明珠当真是无疾而终,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