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罗城。
七转八折,杂乱无序的巷子中,房屋只用破木板和茅草建成,看起来摇摇欲坠。
丁泽一边引路一边道:“公子,我叫人跟着罗青霄,没想到他就住在罗城,这里环境属实差了点,要不我还是去把他叫来吧?”
徐鹤一身便袍摆了摆手笑道:“这才做官几天,这样的环境以前也不是没住过,走,我们去会会他!”
当他来到罗青霄租住的门前时,突然听见里面有人正在吵架。
丁泽正准备上前敲门,却被徐鹤拦了下来。
徐鹤站在门外,礼貌地冲过路的百姓点了点头,就这么听着院里的动静。
“罗青霄,你答应老娘六百钱,这都已经多少个月了?多少个六百钱了?你这种穷措大,还想当官呐,你也不回家把祖坟刨开来看看有没有个人样儿的东西出来……”
徐鹤听到这皱起了眉头,看来这罗青霄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了。
罗青霄听到这话,估计也是英雄气短,没了脸面,只能苦苦哀求道:“蒯大婶子,前军都督府那帮狗娘养的卡着我,我也属实没办法,你放心,我这几日天天去闹,不给我关防移文,我绝不走!”
“呸,关防移文,能顶钱使不?你们这些穷当兵的,漫说只是个小断事官,就算是指挥佥事,老娘也不带拿腚眼瞧他的,今什么必须把欠老娘的钱还来,不然就拉你见官!”
“蒯大婶子,且宽限几日,就几日……”
听到这,徐鹤对丁泽点了点头。
丁泽敲门,里面罗青霄没好气问道:“谁呀!”
“咣当”一声,门被打开,罗青霄见丁泽穿着打扮似乎是有身份之人,于是放缓口气道:“请问尊驾是?”
丁泽没有说话,退后两步,徐鹤从门旁转出,微笑看着罗青霄。
罗青霄见到徐鹤,一时间没有认出,只觉得眼熟,下一秒他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经历大……”
他的话没说完,徐鹤摆了摆手,转头对丁泽道:“去把那个嘴臭的婆子打发了!”
丁泽闻言走进门内。
徐鹤看了看院中:“不请我进去吗?”
罗青霄这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让开门让他进去。
刚进门,那婆子便眉开眼笑地朝门外走去,看到罗青霄时还喜滋滋地对他道:“你倒是好命,遇到贵人了!”
徐鹤笑道:“这位大婶,以后于人于己,积些口德,要房钱你就好好要,怎好骂人祖先?”
那蒯婶子一愕,见了徐鹤眉头一拧:“恁地多话!”
说完,一扭屁股走了。
徐鹤招来丁泽道:“去,掌嘴,牙没了再停!”
丁泽闻言一愕,但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这时罗青霄拦住他,转头对徐鹤道:“徐……”
徐鹤微笑:“叫我表字亮声即可。”
罗青霄突然跪倒:“小人不敢,经历大人,那妇人虽然,虽然嘴臭,但好歹也让我白住了三个月,不然小人早就流落街头了,求大人手下留情。”
丁泽看向徐鹤!
徐鹤点了点头道:“嗯,那便罢了!”
说完在院中随意找了个劈柴用的树根坐下道:“本官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到底为了何事在经历司大闹!”
罗青霄没想到徐鹤竟然如此开门见山,沉思片刻后他再次跪倒在徐鹤面前道:“求经历大人做主。我花钱早就打点了兵部和吏部这两袭职最难的衙门,本以为使些钱,前军都督府必不会为难,谁知……”
“我之前找了经历司的刘书办,他答应了好好的,两天前却突然变卦,说要让我再等等!”
“问他要等多久,他说三五月至少!”
说到这,罗青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道:“经历大人,我来京时,早就听说京里袭职要花大银子,我把家底都掏空了,田都典出去了,可没曾想这都半年了,还要等这么久!”
“下月我当的田就到期了,再不回去,我们一家老小吃饭都没地儿刨食儿去!”
徐鹤皱眉道:“你典了军屯?太祖规定,军屯不可典让,你好大的胆!”
别看徐鹤年轻,说话也是缓言慢语,但他说话时的那种淡淡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却把罗青霄搞得满头大汗!
半晌后,罗青霄才结结巴巴道:“回禀经历大人,小人,小人家乡卫所都是这么干的!”
“我记得你们襄阳护卫的军屯大多都在宜阳所附近的浉水一代,你家在浉水什么地方?”徐鹤问。
罗青霄本听到徐鹤这个年轻驸马问出军屯为何典让这种问题,还以为对方是个小白脸书呆子,什么都不懂的货色。
但一听,对方竟然连自己卫所的军屯在什么地方都知道,顿时心中将刚刚滋生的轻蔑之意掐灭了。
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正是,在浉水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