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阁老面上一派冷静,完全没有其他大臣们在时或者深思、或者凝重的复杂神情。
哪怕云绯月已经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了,他也还是保持着身为人臣该有的礼仪和姿态,前辈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同僚之间彼此关心而已,老臣和他们一起来的,不一起走,他们有所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说的冠冕堂皇又理直气壮的,好像是云绯月小心眼儿了似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裴宴清虽然没有直接撤了裴阁老的内阁首辅的职位,可也足以让双方的矛盾显露出来了。
云绯月亦知晓裴阁老再不是之前那个可以绝对信任的外祖父,闻言立刻顺水推舟,“阁老说的是,好奇乃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想必阁老也能满足一下本宫的人之常情吧?”
裴阁老年事已高,虽然也才一两年而已,双眼已然锐利,可比之两年前,却也有些浑浊了。
闻言努力的分辨着云绯月眼神中的深意,面上依旧不动如山。
“皇后娘娘但请吩咐。”
“您是本宫的外祖父,陛下向来礼重您,而且如意马上就要和梁将军成婚了。
于公于私,本宫都想不到您屡
屡与陛下为难的理由。
能告诉本宫,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吗?”
裴宴清和云绯月不是神仙,当然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朝堂上被自己人坑的次数不算少,可裴阁老是个例外。
哪怕到了现在,云绯月也敢肯定,几个月前,甚至是裴宴清登基后的那一两个月里裴阁老也是真心效忠于裴宴清的。
和云太师不同的是,裴阁老是很典型的人臣。
他效忠的不是整个大元,而是裴宴清这个皇帝。
所以过去的时候哪怕他和裴宴清做的许多决定其实并不那么完美,还是得到了裴阁老的全力支持。
甚至有的时候裴阁老的支持力度比云父和云太师还要纯粹一些。
可就是最近一段时间,裴阁老态度骤变,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了。
裴阁老也算是看着云绯月长大的,虽然最近一两年他的确觉得云绯月和他印象中那个温软听话的形象有了些许出入,但一个人长久以来的行事风格是不会变的。
云绯月还是和以前一样,沉不住气,说话更是大胆。
所以当她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后裴阁老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是垂眸不与她对视。
“皇后娘娘误
会了,老臣本性如此,从未变过。
但老臣也从未想过要与陛下为难,而是子嗣传承于陛下、于大元太重要了。
此前老臣一直觉得陛下还年轻,想要孕育子嗣,来日方长。
可是此番淮南王、九王相继着人冒充陛下之事发生后,老臣便觉年轻已然不是陛下的资本了。”
他一直都那么谦恭,却在说出这番话后仰头直直对上了云绯月的眼睛。
“老臣劝陛下纳妃,不是为陛下,而是为大元。
若不是朝中只有小殿下一人,怕给他带来危险。
在北齐和唐国使团离开的时候,老臣就会联合朝中大臣们奏请陛下下一道诏书,一旦朝中出现两个陛下,当大臣们分不清楚究竟孰真孰假之时,直接让小殿下继位,以免假皇帝祸乱朝纲了!”
先是九王,后来是淮南王麾下的暗卫,一个个模仿裴宴清都模仿的那么像。
这两次是因为机缘巧合,让裴宴清发现,并镇压下去了。
可模仿冒充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旦有人真的抓到了冒充裴宴清的精髓,以假乱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如裴阁老所说,直接禅位于下一任
储君,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朝中只有安安一个皇子,只要裴宴清下了这道诏书,所有的人都知道安安就是那个被赋予重任的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人趋之若鹜的皇位落在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头上,他要面对多少危险,可想而知。
这一点,于公于私,云绯月都无从反驳。
不过,“那么,阻挠兵部往靖北运输物资、暗中扣押陛下命人在滇南组建火器营的密旨也是为了大元?”
云绯月语出惊人,裴阁老眼睛都直了。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内阁首辅固然位高权重,可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受约束的。
至少他是无权干涉在外面的部队运行的。
何况,阻挠援军输送物资,耽搁王军作战,扣押皇帝圣旨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足够杀头的罪行了。
云绯月当着裴阁老的面说出来,是因为她知道,这些足以让普通官员们家破人亡的事情对裴阁老而言却并不致命。
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