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的庭堂内。
茶香四溢。
一袭朱红官服的林棠背对着大门,正煮着茶,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紊。
加茶,冲淋,再煮,斟茶。
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四杯。
放下茶壶,林棠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回来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就在林棠左手边的楠木屏风后悄然走出一道清冷倩影。
女子一身翡翠云纹衫,倒持三尺青锋,面相清寒,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你倒是乐的清闲。”
嗓音幽婉,似若清泉。
双鬓微霜的林棠笑呵呵的转身,递上一杯茶,“有你在,我自然毋虑。”
女子瞥了一眼林棠手中价值连城的青印杯,眼皮跳了一下,摇头道:“你还是留给陈观那个小畜生吧,这次他伤的不轻,一会醒来后肯定又要来闹事了。”
“说来也是。”
虽是这么说,林棠倒是自顾自的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轻声道:“把剑收起来吧,此行辛苦你了。”
青光一闪而逝,女子手中青锋便已消失,她径直走上主位,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只有洛商城城主才有资格入座的主位之上。
倚靠在太师椅上,女子看着面前气质儒雅恍若一个真正读书人的林棠皱眉不解道:
“其实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何你会如此对陈观青眼有加?饶是他如此荒唐你也百般袒护,就是因为他十年前把你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林棠对于女子僭越之举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毫不避讳的与之对视,淡声道:“可是此次计划也是因为你口中的荒唐才得以展开,不是吗?”
女子拧眉道:“蒋轩死了。”
“牺牲必不可少,就连我也没想到西山中竟藏着一只王族墨孔雀,蒋轩的死在所难免。”
“不过还是让她跑了。”
林棠面露异色,惊奇道:“能从你剑下溜走的大妖可不多,如果我推算没错的话,那只墨孔雀还只是四纹。”
女子撇了撇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那只墨孔雀的能力有些太奇怪了,竟是能幻化成别人,而且一言一行间几乎是天衣无缝……”
闻言林棠的眉眼又柔和了些许,放下茶杯,转身看向院中未开梨树,轻声道:“就算是我,黎梨你又何至出剑不得呢?”
……
“陈观!”
“陈观!”
模糊的意识中,陈观耳边一直回响着聒噪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知为何脸颊也是湿痒难耐,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挥去面前烦人的东西,却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猛然坐起,陈观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周遭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呼吸也渐渐平稳。
这时候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胸腔撕裂的疼痛,低头看着明显是刚刚上药没多久的伤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终是活了下来。
眼下所在,毫无疑问正是洛商城内,看着周遭朴素的陈设,想来应该是在城主府。
“你终于是醒了。”心间响起桃枝那显得有些疲惫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大半天而已,期间平均每隔两个时辰就有一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给你换药,看的我都感动了。”桃枝的语气带了几分揶揄。
陈观扶额,这叫什么话。
“我昏迷之后是谁带我回来的?”
“一个英姿飒爽的人族女人,我没敢多看……”
“没敢多看是什么意思?”陈观疑惑。
“她的境界绝对高于墨婳,而应该也是那个女人将墨婳重伤,你才有机会活下来,我害怕被她发现。”桃枝的声音有些晦暗不明。
陈观这才记起和墨婳的斗智斗勇,现在想来也免不了一阵后怕。
脑中翻找着桃枝口中女子的记忆,最终思来想去也是大致了然。
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被那女人救了一命。
砰!
“陈爷!”
房门砰然而开,当即响起一阵鬼哭狼嚎打乱了陈观的思绪。
一个满脸泪涕的男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了陈观床边。
“陈爷你终于醒了!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天……”
陈观毫不犹豫抬腿一脚便踹在男人脸上。
“江鲤,老子又不是死了,你搁这哭坟呢?”
被踹了一脚的江鲤也没有丝毫怨气,反倒是迅速抹去脸上夸张的泪涕,拍了拍衣服,又是凑近谄笑道:“哪能嘛,陈爷您大人有大福,我死了你也死不了。”
陈观一阵无语,接受突然间手下人的谄媚还有点不太适应,掀开被子光脚踩在温凉的地板上,开口道:“把我衣服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