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又会出现在这里,又一次重复这样消失的过程。
阿蒙隔了很久才伸出手,敲了敲那层结实的光幕:“我还听说,卓娅在追随我父亲之前,是伴随在黑夜左右的‘希望之星’。”
“谁告诉你的?”
“一个偏执狂。”
艾丝特觉得她一个字都不该信,但是“灵性直觉”对信息的特殊接纳能力,让她能清晰分辨出阿蒙说的内容——当一个“诈骗师”说的都是真话,甚至表现得太过真诚,这才是最让她生出惊恐的地方。
艾丝特的手指搭在斗篷的边缘,触碰着带有少许温热的鲜红,她试图向“灵性直觉”寻求解惑,但是“卓娅”在靠近这片地方后,就完全没有了动静。
艾丝特回头瞥了眼那片浮动似面纱的黑雾:“你听说的事情是真的,我曾经梦到过一点卓娅的记忆,黑夜女神与乌洛琉斯,还有……”
阿蒙用眼神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说:“还有?”
“达日博格。”
阿蒙脸上的笑容又出现了,只是相当浅淡,带着一点奇妙的追忆感:“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那真是让人遗憾。”
这是一句不那么诚挚的真心话,艾丝特能听出来这点,阿蒙似乎有点不满她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阿蒙没有在这个称呼的话题上多延伸:“对了,有必要多说一句,有黑夜和大蛇同时出现的梦境,基本说不上是梦境,那差不多是两者角力的幻影了。”
“结果也是梦境很快就坍塌。”艾丝特揉着前额,先前那些极光会相关的记忆正在逐渐平息,谈论了别的话题后,那种过度血腥带来的不适感在迅速消退。
阿蒙高兴地推了下单片眼镜:“也对,你还跟我提过这件事。但我没想到祂会那么早就找上你,只能是卓娅有意与黑夜联络。不然以祂的运气,你怎么会遇到生命危险,甚至要住进查尼斯门?”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随你怎么想吧。”
艾丝特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阿蒙的意思,祂将艾丝特曾经告诉小七的事情直接挂到自己头上,这让艾丝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怒火又开始往外冒。
“你生气了吗?”阿蒙这样问道,很难不让人觉得祂是在有意挑衅。
“是,我很生气。”
“那对你来说不该是好事吗?”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反问,艾丝特的身影一晃,已经来到阿蒙身前,她紧紧拽起阿蒙黑色长袍的领口,愤怒地盯着他。
阿蒙笑容狡黠地垂下头,甚至略显宽容地顺从拉力微微俯身。祂回望着揪住自己领口的女士,如同打量在死水腐池中挣扎的鱼,好奇它是否有能力跃出池子。
她明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为了已经注定的结果而气恼,为什么呢?卓娅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是因为祂对人性有了自己的理解?还是因为父亲留下的指示?
阿蒙在期待艾丝特的进一步动作。
艾丝特注意到祂望进自己的眼睛,但是视线却越过了“艾丝特”的存在,始终只是凝视着那圆形星芒的印记。
“你要是那么想跟‘卓娅’对质,就偷走我的想法啊,想办法寄生我啊!”艾丝特的声音很低,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冰冷,“难不成你还会害怕?”
艾丝特抓在阿蒙领口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软软地垂下,她的力气被偷走了。
不过下一刻,被偷走的控制力量又被还了回来,阿蒙捏了捏右眼眶:“我当然能摆脱卓娅的能力,但我同样会觉得麻烦,祂的污染是无声无息的,即使是真神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怎么可能,你们可是伟大的神灵和天使,是凡人们想都不敢想的存在……”艾丝特后退两步,又重新将脸贴在光幕前,将视线投到城镇里,让悲悯冲淡心底的愤怒。
那些来自城镇里的心声从未彻底停歇。
阿蒙点了点光幕内的城市:“如果你的神明仅仅是一个念头,就能侵蚀你对自我的认知,那你又算什么呢?你会在憧憬光芒的道路上忘掉自己是谁,你的命运成为祂的编线,祂的命运成为你的归宿。”
艾丝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
“这就是卓娅能锚定他人的真相,我们才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