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艾丝特拉紧窗帘,连屋里的煤气灯都关掉,让黑暗安静地贴在眼睫毛上。只有她让老板娘新添的那些无烟木炭,在烧红后散发出少许明暗不定的微亮。
午夜十二点,没有皮肤的肌肉纤维浮现在床头的壁画上,遮盖住后面恬静的风景。那双布满血丝的外凸眼睛,不断在筋肉的牵扯下来回转动,最终还是又畏惧又焦急地盯在艾丝特身上。
艾丝特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将枕头扔到旁边后自己坐到床头,她翻开盖子,露出内侧光滑,但现在只能映照出阴暗房间的圆形镜面。
“先说好,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艾丝特深呼一口气,“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画框被破坏,让你直接消散。”
那张人脸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渴求地盯着艾丝特手上的翻盖镜,流淌的血泪越来越密集。
小七飞到床尾,歪着脑袋等待艾丝特的下一步动作。
光萤从艾丝特的头顶铺散,黑暗一片的屋子顿时有了光源,交错的光点零散地融入这间客房的天花板和地面,更多的光点围绕着艾丝特缓缓盘旋,犹如朝圣的虔诚信徒。
随着艾丝特将手探向画框,那些光点也温顺地贴在她的手掌之上,它们没有勾勒出任何符号或形状,只保持着单纯的震颤,像是给艾丝特的右手盖了一层充满虚影的发光手套。
玻璃上的那双眼睛逐渐停止流泪,痴迷地望着这片柔和的光越来越近,直到被微光笼罩的手掌贴在它额头处,暴凸的斗鸡眼看起来极其滑稽。
裂纹并不是从玻璃上浮现的,而是出现在空气中,像是被强行捅碎小口的蛋壳,扭曲的力量挤开一处小口,然后缓缓覆盖在镜面上。
眨眼之间,就有淡淡的血迹浮现在玻璃表层,艾丝特赶紧将左手的镜子紧贴过去,右手仍然承载着那些光点,努力通过光点沟通灵界的本能,往镜面世界的内部扯开一点点小口。
那张无皮人脸正在往内塌陷,使得它看上去就像是在漏风的气球,除了那双眼球凸起的地方,很快都扭曲成一层又一层的褶皱,仿佛被折叠起来的羊皮卷。
它开始蠕动自己的头部,肌肉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黏稠,以那面翻盖镜为目标鼓动,在翻盖镜底下仿佛形成了一处小漩涡,不断汲取着无皮人脸的所有颜色,玻璃正在逐渐恢复透明。
艾丝特的右手上很快就传来针刺般的痛楚,这痛感正在不断变强烈,让她出现了轻微的耳鸣。
光点发出了嗡鸣声,震动得更强烈了,这使得那无皮人脸进入翻盖镜的进程大大加快。
再坚持、坚持一下,还有一点……
那阵痛感正在侵蚀艾丝特的骨头,有往她的手臂延伸的趋势,仿佛某种阴暗的力量已经渗入她的皮肤和指甲,在啃噬每一处神经末梢。
她不得不努力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手臂上,以免因为剧痛下的本能直接抽回手掌。
“艾丝特,够了。”
旁边围观的小七看得更清楚些,艾丝特手掌底部的光点正在逐渐泛红,有几滴血液穿透那些虚实不定的光芒,往下坠去,又在床单上晕开痕迹。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明明是毫无关系的陌路人,对方甚至连人都不是,即使是作为怨灵也不完整,连可沟通的神智都不复存在。
为什么?
小七完全不明白,它知道艾丝特总有很多它无法理解的想法,大多都愚蠢而毫无意义,就比如现在。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想要去救这么一点残魂?
终于,在那玻璃彻底恢复干净通透的瞬间,艾丝特手中的翻盖镜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去,然后“啪”一声自动合拢,在床上滚了一圈。
艾丝特右手上的光点立刻飞起,充满畏惧地远离她的手掌,露出她布满细小血痕的皮肤,她的右手几乎找不出一处完整的地方,细密的裂口与鲜红的纹身没有差别,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她的手心手背。
随着艾丝特的左手虚抓,那些光点又落向她的右手,但不论是它们构建出圆环还是莫比乌斯环,都不能对她手上的伤口产生任何影响。在它们飞起后,艾丝特能清晰地看到伤口深处,有灰黑色的细丝正扎在她的血管里,被她的身体缓慢消解着,这个过程相当缓慢。
“嘶……这可难办了。”
艾丝特吸了一口冷气,小七抓着她的挎包扔到床上,从里面叼出来绷带,不耐烦地甩到艾丝特的手边。
那些光点纷纷扬扬地涌回艾丝特的头发上,她沉默地缠着绷带,右手总是在轻微地颤抖。
这样的伤口恐怕不会有药物能起作用,它蕴含的力量,让艾丝特联想到腐蚀或者诅咒,恐怕是非凡力量的残留。虽然过段时间它就会被抵消,但是几小时肯定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