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牙将思忖片刻,又折下一根树枝,抛入湖中稍远一些,依旧缓缓沉没,激不起半点涟漪。这一次西陵主察觉到他的意图,亦折了一根树枝,向湖中抛得更远,果不其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所攫取,树枝迅速沉入碧水中。
赵千瞳颔首道:“这沉渊湖有古怪,愈往湖心去,吸力愈大。”
西陵主随口提议道:“从高处飞渡又如何”
赵千瞳看了鬼牙将一眼,见他闷头用树枝试探湖底吸力,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飞遁手段,心中亦有些疑惑。他稍稍避开数丈,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奋力朝湖心掷去,一掷之力大得异乎寻常,石如离弦之箭笔直射出,飞出七八丈,忽如断崖跌落,“咚”一声轻响,将平静如镜的湖面砸出一个窟窿,数息后才被碧水填没。赵千瞳摇了摇头,湖底吸力神出鬼没,竟能探及空中,令人始料未及,魔兽虽有飞遁之术,离地不过十余丈,再往高处去,血气有所不逮。
鬼牙将有备而来,早就知晓沉渊湖的古怪,西陵主心中愈发警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南方本命血气独一无二,他既然如此有把握,为何又要故作慷慨,邀自己一同入莲花峰当炮灰,还是分担重压西陵主非是鲁莽之辈,越是思忖,越觉得其中水/很深。
鬼牙将一一试探无误,印证了心中所想,抬头望向西陵主,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十分难得解释了一句:“富贵险中求。”
西陵主心中一凛,旋即平复下来,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鬼牙将说得不错,不论他在打什么念头,如此坦坦荡荡说出口,便是过人之处,富贵险中求,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到底。他“呵呵”笑了几声,主动问道:“鬼王可有良策”
鬼牙将朝管虢公打了个手势,沉吟片刻,沙哑着嗓子道:“三丈结一柱,撑足十五息。”
管虢公慢吞吞走上前来,丹田内血气层层消解,面容变幻不定,一忽儿丰盈饱满,面如冠玉,一忽儿皮包骨头,佝偻苍老,寒毒如山洪暴发,四下里气温骤降,如严冬张开双翼,笼罩天地,冰霜冻结大地,六出纷飞,一团团滚入沉渊湖中。
西陵主冷眼旁观,管虢公此举,显然早有预谋,这个临时的小团体,他是最后加入的一员,有意无意被蒙在鼓里,心中虽有些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寒意如针如刺,从四方袭来,西陵主体内蕴藏雷电之力,岿然不动,赵千瞳毕竟不是妖王,道行稍逊,有些坐立不安,他也不硬撑,大大方方吞下一枚丹药抵御寒气,以免白白耗费血气。
管虢公酝酿许久,忽然张口一喷,一道苍白的寒气窜将出来,化作一条活灵活现的六翼冰蛇,落入沉渊湖中轻轻一点,又腾空飞起,掠过三丈再度落下,如打水漂一般向湖心九泉峰弹去,随着寒气损耗,身躯急剧缩小。
寒气钻入湖底,湖水冻结成柱,碧玉中点上一行白斑,鬼牙将飞身跃出,足踏冰柱,紧随冰蛇而去。西陵主听得分明,三丈结一柱,只能维持短短十五息,时机稍纵即逝,当下迈开长腿,毫不犹豫踏上冰柱。湖底吸力勃然而作,身形骤然一滞,好在三丈之遥一步可至,便是肩负山岳亦无妨,西陵主行有余力,细细体察,吸力时断时续,并非一成不变,靠近湖心愈发强韧,脚下如无冰柱支撑,断难逃落水之虞。
那大湖称为“沉渊”,是否会沉入深渊之底,他可不愿拿性命试水。
九泉峰近在眼前,六翼冰蛇越缩越小,钻入湖中消失不见,鬼牙将跨过最后一步,双足踏上实地,饶是他算无遗策,胸有成竹,一颗心也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西陵主随后而至,稍稍落后数息,赵千瞳和管虢公紧赶慢赶,堪堪在冰柱溃散前抵达九泉峰,回首望去,沉渊湖一汪碧水,波澜不动,掩藏了无数秘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管虢公脸色极其难看,白里透青,青中发黑,忙不迭盘膝坐地,接连吞了十余粒赤红的丹药,凭借药力压制寒毒,身下三丈之地笼罩一层严霜,冻得结结实实,草木枯萎,蛇虫无一幸免。缠绵千年的顽疾,根深蒂固,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赵千瞳看了数眼,将目光投向鬼牙将,心中猜测不定,等候下一步行事。
隔着沉渊湖遥望,九泉峰不过是一个大坟头,但当真立于山脚,顿觉自身的渺小。鬼牙将按捺下冲动,绕过数棵参天古木,举步行至山崖下,仰头望去,藤苔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将山岩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一丝石纹石理。
九泉峰是坟头,山崖如墓碑,既然是墓碑,应当刻上几个字才对。鬼牙将伸手一抹,掌心燃起一团血气之火,落在藤苔之上,如汤消雪,无移时工夫便烧得一干二净。果不其然,山崖右侧靠下,刻有“三生”二字,笔划入石数寸,剑拔弩张,锋芒逼人。
九泉峰下三生崖,山涛洞府所在之处。
鬼牙将抬起右手,食指描摹“三生”二字,心绪隐隐不安,如此顺利便来到三生崖前,未必就是好事,天道轮转,泰极丕至,他虽握有寄托之物,受山涛垂青,但枣核指引到此为止,接下来要做什么,会发生什么,他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