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真人皓腕轻翻,屈指一弹,剑符顿时光芒大盛,那形似犰狳的异兽“砰”的一声炸开,血肉残骸妖丹一无所留,化作一团蠕动的淤血,渐渐融入虚空,消失无踪。她以慧眼详加审视,轻轻叹了口气,道:“此兽乃小界本源所化,假以时日,犹能复生,与鬼阴兵有几分相仿。符箓化用天地灵气,为神通所克,剑修之剑,器修之器,可破除神通,将其斩灭。”
魏十七点点头,下意识扫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天际的血色又浓郁了几分,让人觉得极不舒服。他推测前方有人在大肆屠戮,不愿过早与对方撞上,故此取相反方向,一路寻找猎物的行踪。
梅真人独具慧眼,擅辨种种蛛丝马迹,小猫小狗只管放过,专一搜寻精血旺盛的大猎物。二人行了大半日,兜兜转转绕了许久,才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崖下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头肉山也似的象鼻怪,伏在地上呼呼大睡,背上盘坐着一个小人儿,有鼻子有眼,小模小样,手脚俱全,一板正经盘膝而坐,似在入定修炼,天打五雷轰都不抬一下眉毛。
这一人一象并没有躲在山崖中,也没有喊打喊杀,而是肆无忌惮地沐浴在血光下,对魏、梅二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尽显高手风范。
魏十七打量了几眼,径直问道:“听得懂话吗”
象鼻怪鼾睡不醒,小人儿入定不醒,是装腔作势,还是故弄玄虚,魏十七也不问第二句,起手一挥,刀光暴涨至数丈,浩浩荡荡斩下。那小人儿轻叹一声,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满心不情愿,伸出小小手,翘起兰花指,拇指食指毫无烟火气那么一捏,将无形无质的刀光捏住,旋即神色大变,腾地跳将起来,从指到腕,从腕到肘,抖得像风中枯叶。象鼻怪亦装不得睡,吽吽低吼着爬起身,如同背负山岳,才迈出一步,似乎有所察觉,停片刻,又缩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山崖上。
魏十七这一斩只是试探,纯以魂力催动刀光,并未附上乱流秘符,饶是如此,五方破晓真身何等厉害,那小人儿情知不敌,身形骤然由实转虚,刀光再无阻挡,斩入象鼻怪体内,一开始势如破竹,渐渐为血肉筋骨所阻,去势渐衰,终于湮灭于无形。那象鼻怪抵着山崖嗬嗬大叫,叫得惊天动地,却没有淌出半滴血。
小人儿这一手虚实转换的神通,炉火纯青,在魂刀的压迫下犹能从容化解,但那象鼻怪却凭肉身硬抗下这一刀,着实令人差异,最为关键的是,血肉崩解,脏腑成泥,却没有流血,魂力外放,哪是这么容易抵御的。
那小人儿遇到硬点子,见风使舵,急叫道:“听得懂,听得懂,能听会说,能说会道!大人手下留情,千万千万手下留情!”
象鼻怪踉踉跄跄踏出几步,四足一软,轰然瘫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身后烟尘滚滚,山崖猛地塌下一截,数息后,又塌下一截,坚硬的岩石化作齑粉,向内塌陷,无移时工夫便夷为平地。
魏十七微微颔首,这象鼻怪别具神通,将他一刀之力尽数挪入山崖,果然不同凡响。
小人儿一迭声赌咒发誓,魏十七伸手虚按,他立刻打了个寒战,双手紧捂住嘴,眼珠骨碌碌直转,一声不吭。初临罗睺小界,遇到这通言语的土著,运气不错,有秦渠分辨真伪,魏十七也不担心他胡言乱语,随口问了几句,那小人儿甚是知趣,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不忌讳。
原来他是天生地长的灵物,自称“孟椿”,那象鼻怪是他降服的灵兽,唤作“赤妃”。
罗睺小界藏于深海,入口隐秘,小界内灵气稀薄,物产贫乏,凶物四伏,光阴流速又快,是以除了羽族虫族的凶悍之辈,甚少有人来此历炼。天不收地不管,孟椿与赤妃一人一象相依为命,无忧无虑,逍遥快活了许多年。
约摸十多年前,祸从天降,一个厉害人物突然闯入小界,所过之处掀起腥风血雨,大肆屠戮,一味抽取精血祭炼至宝,弄得血色障天,生灵涂炭。他运气好,远远望了一眼,自忖不是对手,拔腿就逃,被撵得像丧家狗一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喘口气,却没想到“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冷不丁撞上了他们。
这末一句话,是魏十七替他添上的。
说起那“厉害人物”,孟椿小脸一苦,转头又眉飞色舞,能从她手下逃生,值得夸耀一番。据他所言,那人是个女修,板着一张死人脸,行动如飞,出手狠毒。她也不动用旁的神通手段,只祭出一条血河,一卷一绞,便将此界的生灵剿杀殆尽,精血融入血河,连本源都不得逃脱,可怖之极。
魏十七闻言心中一动,孟椿所说之人,十有八九是陆黾洲穹窿族的真仙帝朝华,蛇颈海一战,她祭出血河,身躯随之溃散,由此可见这宗宝物的厉害,连神念化身都未能完全掌控。之前斩灭她一具化身,狠狠得罪了这位羽族真仙,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往死里得罪一回,杀人夺宝,将血河抢到手,也减去几分日后的威胁。
梅真人察觉到他心中的杀意,隐约猜着几分,她虽未亲历,却听魏十七偶然提到过几句,一而再再而三地灭杀真仙化身,妥当吗她有些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