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回到国公府,在书房里将住持的那句话写了下来。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她的心曾经因为宋禧而柔软过,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活着,一点点查清长姐被害的真相,替长姐洗刷冤屈,心底的怨恨就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被磨平。
但事实是,时间越长,她心底的恨意就越浓郁,在每一个失眠的晚上,都会化作凌厉的杀意。
长姐已成了枯骨,宋清萍却还能从牢狱中脱身,宋老夫人仍旧能享母女天伦。
凭什么偏偏来劝她放下执念,她偏不!
她绝不会因为这短暂的安宁与温暖就放下压在心底的恨意。
那些曾经害过长姐的每一个人,她们都该死!
柳令漪倔强地在纸上不停写着这行字。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写满了整整一摞宣纸。
她从天亮写到天黑,汗水已经把墨迹晕黑,直写到头昏眼花也不停笔。
似乎这样就能在麻木中逃避这句话里的深意。
宋禧下了朝,却没在主屋看见柳令漪,对门口的春芙道:“二奶奶呢?”
春夫走进来,给宋禧上了杯茶:“二奶奶在书房里练字,不叫我们进去伺候。”
“我去看看。”
宋禧手里还拎着食盒,里面是他特意给柳令漪带的各大酒楼的特色菜肴。
柳令漪实在是太瘦了,看着让人心疼。
春芙拦下他前面,一改从前畏缩的模样,直视他的目光,温声道:“二爷换了官服再去吧,官服上带着尘土味,二奶奶不爱闻。”
宋禧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而是低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一股子尘土味,怕影响了柳令漪的食欲,他便听话地伸开了双臂。
春芙踮起脚,为他轻轻褪下外袍,挂在了架子上。
然后又随手拿起一旁的大氅,披在宋禧肩上,踮着脚为他系上衣绳。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扣子,她却怎么也系不好。
宋禧性急,伸手去拉那衣绳。仓促之下,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春芙的手背,烫得小姑娘瞬间缩回了手,连连后退几步,一张脸染上了绯红。
宋禧将春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脸色难看得厉害,可碍着柳令漪的面子,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朝书房走去。
柳令漪听见推门声,抬起头见宋禧进来,立刻放下了笔。
宋禧一见到她,原本冰冷的眸子立刻染上了笑意。
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朝柳令漪招招手,“给你带了望仙楼的三鲜铒饼,过来尝尝。”
柳令漪打开食盒,一股鲜香味扑鼻而来,她不由得食指大动,提起筷子吃了两口。
她一向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这样清淡又鲜美的味道正合她的心意。
宋禧见她吃得开心,心里的不悦也被一扫而尽。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字看了起来,“在写什么?”
柳令漪捏着筷子的手一滞,“没什么,今日去庙里烧香,住持送了我一句话,写着玩罢了。”
宋禧也跟着笑笑,并没放在心上,可他一页页看去,却发现厚厚的一摞宣纸上写的全都是同一句话。
柳令漪的笔迹由浅到重,再到力透纸背,有几张上面还带着明显的汗滴。
他越看表情越是凝重,“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为什么要写这么多遍,你很在意这句话么?”
柳令漪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他:“只是觉得住持的话中别有深意,想着写的多了,或许能参透一二,就多写了两遍。”
可宋禧却不肯这么轻易叫他糊弄过去,质问道:“是岳母的话叫你为难了对不对?”
“不是的……”
“那么是老夫人和宋清萍的事叫你烦心了是不是?”
柳令漪摇摇头,垂着眼眸,神色复杂难辨,“我并没有烦心,也没有为难,你别乱猜了。”
“那么就是……”宋禧的脸色因为不断接近真相而变得惨白。
是因为柳令漪无法衡量心中的爱与憎。
她对自己那点微薄的爱意,在憎恨面前不值一提,偏偏她的仇人又全都是自己的家人,她生怕自己在复仇的时候有任何动摇,所以她想干脆放弃自己这点微薄的爱意……就如同当初怎么也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一样。
难道……春芙是她故意派来接近自己的,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能缓解她心里的愧疚。
一定是这样,他早该想明白的,春芙是她的贴身丫鬟,若不是得了她的授意,怎么敢贸然接近自己?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却还是忍不住试探道:“春芙……是不是你安排的。”
柳令漪微微发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宋禧却将她这短暂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