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正在观看试铳。
裴木头带着人,仿制出来一批。
他认为铅子配比不佳,火药燃烧率低,所以又调整了火药比例,威力进一步提升。
但还是无法突破铅子不耐潮、雨天不能用的桎梏。
试铳后,试炮。
又和缴获的佛郎机炮进行对比。
一轮轮比对之后,得出结论,汇总到皇帝手上。
“仪铭,你怎么看?”朱祁钰特意把仪铭带来。
仪铭行礼后,道:“回陛下,微臣不懂军械,此火器确实威力强大,但微臣却想请问,造价几何?”
这是个懂军事的。
铳、炮再好,那也得用得起才行。
朱祁钰招手让裴木头过来。
裴木头详细介绍造价,他本以为皇帝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不感兴趣的,却不想皇帝听得入神,还让太监记录下来。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
顺便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很多,皇帝却不嫌他烦,认认真真听完,还鼓励他几句。
“造价还是偏高。”
仪铭皱眉:“如果铳管能沿用我们的就好了!只要将军中旧铳回收,回炉重造便是。”
“回禀仪大人,铳的威力变大,铳管也要加固加大。”
裴木头抓了抓头发:“仪大人,咱们的铁矿,和佛郎机的铁矿不太一样。”
“怎么讲?”仪铭还是第一次正视这样一个工匠。
裴木头不修边幅,身上散发着火药味,虽然穿着官袍,却没有半丝官威,更像田间地头的老农民。
在仪铭眼中,以工匠之身踏入官场的,应该是蒯祥、陈祥那样的才对。
可裴木头这般老农民的模样,着实是另一番景象。
偏偏,裴木头满脸认真的样子,却让他仪铭愿意认真聆听。
当沉浸在裴木头知识海洋里时,他会自动忽略掉裴木头的长相,心里敬佩,这是个一心为火药而生的匠人。
“咱们的铁矿,杂质较多,需要经过几次提纯,所以成本高,造出来铳管却还不如佛郎机铳耐用呢。”
裴木头认真道:“反观佛郎机铳,铁矿天然纯度高,锻铁工艺比咱们高明,造出来的铳管比咱们的强很多。”
仪铭露出震惊之色。
铁矿啊,是一个国家军器的根源。
漠北为什么兵力强,却翻越不了长城,就是因为缺铁啊,铁矿资源被大明垄断,所以大明再烂,也能挡住漠北诸族。
可以说,铁的发达程度,就能折射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
“陛下,佛郎机竟这般强大?”仪铭大惊失色。
朱祁钰面露苦涩:“据佛郎机俘虏交代,在欧罗巴,佛郎机不是第一强兵……”
仪铭倒吸一口冷气。
“那欧罗巴距离我大明究竟多远?”仪铭又问。
“那俘虏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们是从东面来的,而佛郎机在我们的西边,他们离开佛郎机是景泰六年。”
仪铭再次倒吸冷气。
郑和七下下西洋,这个时代的人,是知道海外的,更知道环球旅行有多么困难。
可小小的佛郎机已经完成了全球航行。
其实,佛郎机俘虏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是朱祁钰审讯之后判断出来的,他们应该是从美洲过来的。
“陛下,就算欧罗巴距离我大明需要一年的时间,我大明也绝不能怠慢!”
仪铭跪在地上:“微臣愿意请陛下,再练强军,防备西夷!”
“朕正有此心。”
朱祁钰让他起来:“但是,朕造船,就有人烧船厂,朕要伏击海盗,两广就叛乱。”
“这里面有什么事,你比朕更明白。”
“总不能把造船厂迁到京师,放在朕眼皮子底下盯着吧?”
“就算能造,入海之前也会被烧。”
“治标不治本,没有用。”
仪铭浑身一颤。
这事儿,皇帝还没过去呢。
广西已经有四个本地大户,自杀了。
皇帝还不满意,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陛下!”
仪铭再次跪下:“请陛下效仿太宗皇帝,强征沿江沿海船工,分成四厢。”
“一厢工匠分工制造船木梭橹;二厢工匠制造船木铁缆;三厢工匠是修补旧船;四厢工匠制造棕篷等物。”
“重启南京龙江造船厂和太仓浏河等造船厂。”
“打造海船!”
朱祁钰眯着眼看向仪铭:“可有些人,不希望朕出海啊。”
“陛下,再不出海,大明就要亡国了!”仪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