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妾死了,却不代表杜伯钦就真的洗清了嫌疑。这妾死得这么巧,怎么看都很可疑。再加上周家庄子上的老兵们能获得许可,进入杜家庄子搜索,是事先诓得了杜家妾室的同意,谁知道杜伯钦是不是在借机泄愤顺便杀人灭口呢?杜伯钦推说自己的妾犯事在先,畏罪自尽在后,因为是见不得光的丑事,所以命家人草草将那亡妾安葬了。若不是镇国公周老元帅打发了人上门问话,只怕杜伯钦连这个妾的死讯,都不打算告诉外人知道呢。他那个妾才死了不到两日,已经被埋进了山里。两个贴身侍候的心腹侍女也因为护主不力而被远远卖掉了。杜伯钦办事如此高效利索,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除了杜家内部以外,长安前卫那边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弓箭作坊里出产的装备特制箭头的箭明明一向有数量限制,如今查账却查出了超过千支的盈余,作坊管事推说是特地为明春西北边军可能会举行大阅演武而备下的,先前试射的时候,还不慎丢失了一批,约摸有二三百支箭,至今还下落不明,疑心是被宵小之辈偷走转卖出去了,线索已经彻底中断,作坊无可奈何,只好在账上记了一笔,便不了了之。然而陕西都司内部根本不知道什么西北边军大阅演武的消息,就连周老元帅也只是偶然听某个侄女婿提过一嘴罢了,压根儿就没排上日程表。皇帝对周家的态度才刚刚有所缓解,这种时候办什么边军大阅?耗费人力财力不说,皇帝不到场,周老元帅就要出面主持,叫朝廷看来,岂不是又成了周家势大的所谓罪过?!既然没有大阅演武的事,长安前卫的作坊凭什么为此加制箭支?又恰好“丢失”了一批?有了这批下落不明的箭,似乎也能解释那杀手同伙与杜伯钦全无干系了,他们是从偷箭贼那里得到的箭。所谓在账上记的那一笔,字迹犹新,看起来更象是这两三天里才写上去的。无论是镇国公周老元帅,还是久经战阵的老军师,都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再查当日从海礁手里救走了少年杀手的蒙面人,杜伯钦身边的亲兵护卫,起码有十来个人的身形是与其相近的。而这些人又互相做证,事发当日全都在卫所里待着,不曾离开过,都有不在场证明。然而,那日周家老兵庄子上前往长安前卫找杜伯钦要搜庄许可的人,却亲眼瞧见他们当中的几个人得了休假,勾肩搭背地到附近镇子上吃酒寻乐子去了。虽然他们没看到这些人里头有人落单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可有这几人在,就足以证明杜伯钦亲兵互相作证说不曾离开过卫所是谎言了。杜伯钦手下的亲兵没有提前对好说辞,以至于出了岔子,被杜伯钦训斥了一通之后,又换了说法,声称他们是瞒着人去镇子上花天酒地的,生怕被上司责骂,就撒了谎,但他们可以互相作证,当日出了卫所的人,都在一间花楼里消遣,不曾有人落单离开,自然也就没人提着弓箭去救什么歹人了。花楼的人替他们做了证。花楼斜对面的小酒馆却拆了台,作证说当日有两个亲兵从他们店前走过,因为意外撞了人,与人发生了口角,推攮间将他们店门口的两个大酒坛子给砸了,一个钱都没赔便走人。这两个亲兵身上都沾满了酒水,嬉笑着扬长而去,酒气飘散了一路,最后消失在内街一个暗门子家门口。暗门子否认自己招待了两个长安前卫的兵。暗门子的邻居破口大骂暗门子仗着有这两个亲兵相好,平日里没少欺负街坊们,闹得他们整条巷子乌烟瘴气。事发当日,他们在家中吃酒弹唱作乐,吵了一整晚,附近家家户户都没法安睡。杜伯钦手下亲兵的谎言又一次被拆了台。只不过离开花楼单独行动的亲兵在暗门子的证词下,同时也有了不在场证明,并非前去救杀手的蒙面人。周老元帅与老军师都无意与他们计较下去,由得杜伯钦去处罚他们违反军纪的行为。可杜伯钦手下的亲兵一再撒谎,也无人再相信他们是清白无辜的了。杜伯钦的嫌疑无法洗清,但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他是派杀手杀害金家人的主谋,毕竟他与金家人全无关系,没有杀人动机。眼下只能说,一个包庇凶犯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他再怎么声称自己清白,也逃不掉失察的责任。周老元帅对这个培养多年的侄女婿还存有几分期盼,已经命他自行上门解释清楚了。杜伯钦暂时还没有上镇国公府的门,倒是上了自家亲岳父的门,不知是怎么说的,请动他的岳父到镇国公府来为女婿求情了。他那岳父大约并不清楚女婿到底犯了什么事,还当他是被那个生了独子的妾给蒙蔽了,是他的妾收留了来历不明的京城歹人,勾结杀手欲行不轨,如今这个妾既然已经畏罪自尽,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女婿当然是清白无辜的,只是因为忙于公务而忽略了家事,受罚是应该的,革职问罪就太夸张了……周老元帅被老兄弟的劝说气得无语了,但又没办法跟被哄骗的老糊涂计较。老军师则私下里命人去寻找杜家卖掉的那两个丫环。长安地界上的人伢子是有数的,这两个丫环既然是从周家女婿名下卖出去的,肯定会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杜伯钦会把人卖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