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文字,海礁写得挺欢的,但海棠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他的一丝不安。
前世今生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他如今身处京城,亲眼目睹着前朝后宫的各种变化,恐怕无法再象过去那般笃定,认为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前程了。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皇帝已然病重,太后早已薨逝,孙贵妃还未完全失宠,更没失宠得这么彻底,孙阁老依然在内阁中执掌大权,周家却早已失了兵权,迁入京城做个无权无势的落魄将门,还与生下八皇子的许贤妃生了嫌隙,七皇子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陶岳尚未入阁。
等到皇帝快死了,孙阁老还不肯让内阁通过立储诏书,坚持要立长君,主张让纪王世子还宗,惹得皇帝大怒,将他踢出内阁,火速点了表弟陶岳做新阁老,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定下储君人选,留下继位遗诏,才让八皇子顺利继承了皇位。
可如今,陶岳提前几年入阁,他有才干有能力有脑子,还因为从前曾经暗助过吴门故生,而在朝中拥有了不错的人脉。他不但自己凭着皇帝的宠信多立功劳,积攒威望,还扶持了不少同道中人,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孙阁老及其党羽的势力。在皇帝的配合下,他还在内阁占据了优势,使得孙阁老失去了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能力。一朝出事,后者便墙倒众人推,连个能替他说情的人都没有。
后宫中,周太后多活了几年,许贤妃有她襄助,再有个聪明能干的“外甥”配合,自然比上辈子活得更好。虽然出了胡选侍怀孕的意外,但孙贵妃也因为接连犯蠢,而耗尽了皇帝对她的所有情份。
宫外,镇国公还活着,周大将军顺利接班,西北无战事,权力得以平稳交接,周家还顺利与皇帝和解,并将势力发展到了京中,又与颍川侯府改善关系,并且让后者与孙家的联盟破裂。如今在京城地区,皇帝这边通过曾、涂、周三家将门,牢牢把持着禁军与京卫的兵权,还借着金梧的案子,把禁军中的孙家子弟给踢了。孙家没有了军中的助力,就算有想要生事的心,也没有能生事的资本。
如今京城的局势与上辈子同时期大不相同了,海礁可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谋到个好位置,以后能安安稳稳、平步青云。因为新的局势意味着未来也都是全新的,他所知道的上辈子,已经不能给他提供多少助力了。
海礁心里有着茫然。他固然对未来有信心,也知道自己抱上了足够多的金大腿,可没有了先知的优势,他心里难免会有所不安。
可是他这些心事,根本没办法跟二叔说,更不可能在金嘉树或周奕君面前提,只能在信里用密文与知情的小妹倾诉一二了。
比如他就没想明白,为什么皇帝敢让许贤妃出来见金二姑夫妻和金家的乡邻们,而后者见了人,竟然也会认定那不是金举人的原配,金嘉树的生母?哪怕事隔十多年,许贤妃依然显得很年轻,可越是年轻,不是越与年轻时的容貌相近,越容易被故人认出来吗?
海礁没办法问金嘉树这种问题,因为金嘉树一直坚持许贤妃只是他的姨母,而非亲娘,姐妹俩长相肖似却有区别,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海礁认为这当中应该有什么猫腻,比如许贤妃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容貌气度有了变化什么的,也有可能是金二姑夫妇等人早已记不得十几年前的金许氏长相了,也没敢抬头细看。他对此纳闷不已,却无处可说,只能在信中与小妹吐槽了。
海棠倒是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出奇的。
十几年了,大部分人的长相都会比十几年前有所变化,差别只在于变化大小罢了。就算是保养得好,人显得年轻,也不代表容貌就跟年轻时一模一样了。
许贤妃在入宫前只是举人娘子,家境只是平平,并不富庶,穿着打扮应该是小门小户的清雅朴素风格,更因为她从前走的是温柔贤妻路线,还在金家二房的长辈面前忍气吞声,整体的形象气质自然是偏内敛的。
可入宫后,她先是在慈宁宫做了多年的宫人,重新学习了一番,说话用辞口音都有了改变,宫规礼仪熟读于心,还得太后带在身边调|教,举手投足自然与过去不一样了。成为皇妃后,她得宠多年,长伴君王之侧,生下皇子,这皇子还是被皇帝看好的储君人选。她身份、地位都与过去截然不同,吃穿用度都是大楚最好的,整个人的精气神自然也会不一样的。
金二姑等人过去看见的金许氏,是个无法抵挡金家二房高压的受气小媳妇;他们如今看见的许贤妃,哪怕是在病中,也是高高在上、端庄雍容的皇帝宠妃。两者自然有很大的差别。
再者,许贤妃既然是在病中,面有病容,自然与平时的容貌有所区别。谁能担保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脸上就没有经过脂粉修饰呢?当然,这种修饰不需要很明显,就算被人发现,也只需推到病症上即可。可这点小差异,已经足以让金二姑等人产生陌生感,让他们认为许家姐妹是真有其人,两者长相截然不同了。
倘若金二姑他们有机会与许贤妃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一番,可能迟早会在她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