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郡,颍阳,汉军大营。
这是孙坚杀俘的第二日,事情弄得很大,全营上下都知道了军中出了个人屠,半天砍杀八千俘,简直骇人听闻。
别觉得一战死个八千人不多啊!在此世战争的烈度下,一场战争往往是死得少,伤得多,溃到乡野失踪的最多。往往一只千人队崩溃,可能就死了二十多人,伤两百人,然后余众就崩溃了。
而现在一战杀八千,挨个砍头,别说杀的人,就是看的人,单只看那连排数里的尸筏一路恶臭的顺水而下,都会内心阴霾深深。更不用说那片行刑地,已经是血色浸染的红土地。
很快,屠杀俘虏的反噬就来了。这两日,对面黄巾军的战斗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伏击了一只他们的运粮队,全部力夫和挽卒都被枭首堆成了京观。
这就是黄巾贼的报复。
汉军的士卒们都在埋怨孙坚,罪其酷烈好杀,现在将黄巾贼逼急了,要和他们拼命,徒增他们这些士卒的死伤。
不过汉军吏倒是能猜到屠杀降俘的底层原因,不过这就不好和下面这些厮杀汉说了。
军中谣言四起,最苦恼的人并不是孙坚,反而是前军主帅朱儁。
孙坚想好了,他之所有将这事办得如此招摇,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孙坚的威名。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拖拖拉拉,扭扭捏捏凭白受罪。
而且这事一旦天下皆知,那有识之士谁不知这事情的原委,没有孙坚的主将朱儁的授意,其人如何敢肆意屠戮黄巾贼?
孙坚久在副职打转也不是白打转的,明揽事暗甩过的本事,一点不拉。现在孙坚把事做在明面上,他就单纯表示自己只是一把刀,操刀人另有其人!
至于是谁?那不就是你朱儁嘛!
所以朱儁很苦恼,他不知道孙坚这么做到底是这人真杀性还是故意将他往火上烤。他已经可以预见,等这一战结束,多少士族会在背地里指责他为酷吏。
皇甫嵩察觉了朱儁的心病,专门到其帐内安慰:
“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人为悔?此贼之多掳多杀,流毒天下,不杀不足以安天下。向且彼辈尚鬼神,敬黄天,断绝名教,虽周、孔生今,断无不力谋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以多杀为悔之理。”
说完,皇甫嵩还语重心长地与朱儁说:
“公伟,黄巾贼乱,此我汉家之劫难也。你我务必要抛弃个人之荣辱,痛剿此贼。我等外总戎机,以杀人为业。看似残忍,实则杀人之中寓止暴之意。现在杀得越多,日后死得越少,这就是以暴止暴。公伟,不可不知啊!”
皇甫家果然是老行伍世家,早有了一条自己的杀人观,不仅能自我说法,还能说服别人。
以暴止暴之意似有道理,但多少人借此名而肆意虐杀,最后反倒是以暴生暴,杀得越狠,反抗越厉害。
但无论如何,皇甫嵩一番话,直说得朱儁不断点头,不仅心情舒畅,念头也通达不少。
皇甫嵩说得对,他们是汉庭秩序的维持者,如果能为天下苍生计,他们背一背骂名又如何。
念此,朱儁顿时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心忧天下,忧国忧民的志士之气。此国难之计,正用我辈,岂能因个人荣辱避之。
皇甫嵩见朱儁想通,澹澹一笑,又说了另外一事,他来也不是只安慰一下朱儁的,他说:
“我料这几日盛暑酷热,决定高挂三日免战牌。敌不知,出队站立烈日之中二三个时辰,任是铁汉也将渴乏劳疲。而我等这时休战于营内坚守,任贼诱战搦战,总不出队与之交仗。待其晒过数日之后,相机打之,此必胜。”
朱儁颔首,心中感叹皇甫嵩果然是将门之子,三步一计,五步一策,真的是谋将啊!
但随后皇甫嵩说的话,朱儁就不乐意听了,只见皇甫嵩摸着个胡须,继续道:
“公伟贤弟,为兄戎马数十年,无其他可教贤弟,只有四条心得可表,贤弟可想知道?”
朱儁暗恼,他与这皇甫嵩平级而论,此人竟如此自大,想以师教他,何其老狂。是以,朱儁闷闷的道:
“不知老将军有何教我。”
皇甫嵩的确是汉家一等一的统帅,但其性格中好为人师,得罪多少人而不自知。是以,听得朱儁此话,皇甫嵩真的以为这人在求教,遂展颜教道:
“凡事预则立,不豫则废。如之前我等在长社,如能先料得夏日多雨,我等火攻之外就会另设伏军,哪里还会使贼团营在这颍阳。所以呀,凡战前筹谋周密,就没有战后自悔,此为第一条心得。”
“我戎马多年,最烦书生说为庙算,以为几日几时,诸路并进,浩浩荡荡。但实不知,约期打仗,最易误事。去年,我在西边烧羌,与别部相约同出队,以我号角为记号。是日,我出战吹号角,但因当日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