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泰山军在张冲的心中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地位。
作为泰山军的开创者,壮大者,张冲固然在军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但他毕竟是人,平日能接触到的也就是那些个军将,即便下基层,也只是看了偶尔些个吏士。
所以对于广大的泰山军吏士们,王上的权威固然是无上的,但毕竟有点抽象,反而是他们的直属上司权威才是具体的。
这就造成了在泰山军中,各个军将都有着自己的影响力,有着或亲或依的嫡系力量。
本来军将们对队伍有影响力也是应该的,这反而是战斗力的来源,如果军将指挥不动部队,部队对军将们也没有信赖,那还打什么仗?
但现在微妙的地方来了,那就是在这一次整肃中,军中一些个军将正是张冲所要处理的对象。
关于这个意向,张冲其实已经和张旦这些个军中大帅们说过了。
张冲非常开诚布公,他讲了泰山军日后在他规划天下中的重要地位,以及现在军中存在的种种问题,明确告诉这些追随自己的元老们,不整肃一番,军队是肩负不了这个重任的。
其实到了现在的局面,诸多元从们其实对能实现黄天大业已经不再怀疑了,但他们却开始对黄天大业该是什么样而迷糊了。
就比如张旦,他就觉得黄天大业应该是众兄弟齐齐享富贵,善始善终,让天下享太平。
所以从内心中,他是不认可王上的规划的,觉得随咱们打天下的,苦战而有如今的是这些忠勇武士们,而不是什么黔首。
是,黔首的确给他们供粮、出丁,但他们泰山军也给了这些人田地。
给了能传万代的土地,这是多大的恩情?所以不是泰山军欠黔首们的,反而是黔首们该还恩呀。
但现在按照王上这么搞,那却是苦了弟兄们,快活了黔首们。
他们泰山军的老弟兄们不是人吗?他们就不能过好日子吗?打下天下给了天下人安生日子还不够?还要给黔首们做牛马?
这算什么?就是对待亲爹都没这份心吧。
所以,张旦不理解,觉得王上过于执着于黔首这个群体了,他们何德何能呀?
流血流汗的是泰山军,最后享福的却是黔首?那这天下不是白打了?
当然,这些想法张旦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对王上劝谏要给老弟兄们一份体面,不能寒了军心。
张冲反而是讶异了,他立马就反应过来,知道张旦是误会了“整肃”两个字了。
于是,他哈哈一笑,对张旦道:
“阿旦,人不能总躺在功劳簿上吃过去的功劳,人需要学习,要跟得上时代,要跟得上发展。当然,我也知道一些老弟兄们年纪大了,学不下了,这些我也给机会。但这些人得离开军队,到二线去。”
张冲就说这样一句话:
“泰山军将是这天下最先进的组织,是这个时代最高的生活规范,是要教导天下的播种机,是要为天下人,百代人之师的。如果不学习,如何能做到?如果不学习,如何堪此任?”
他还意有所指说了一件事:
“之前我让一些军中的高级军将们去邺城的高级讲武学堂听课,但有些人不仅不学习,还私下和同生说什么,‘学习,学个屁。’这样的话。”
讲完这些,张冲做了定性:
“阿旦,你讲要对老弟兄们体面,那我就给大伙体面,但大伙也要对得住我给的这份体面,给你机会,你不中用,怎的,还想怎么样?”
此时,张旦已经再不敢多说了。
因为说到底,王上在军中的权威是无人能比的,就是不给老弟兄们体面,又能如何?
张冲见张旦沉默后,其实也明白张旦是口服心不服,甚至军中老弟兄们隐隐约约就是以他张旦为核心形成山头的。
眼前的张旦再不是那个大桑里的吹鼓手了,也不是那个心慕游侠气的乡里人。
一个人的昏聩是从他认不清现状开始的,而张冲自认为还不昏聩,他不仅对如今泰山军中的各派系一清二楚,还了解这些派系到底在军中起着哪些作用。
泰山军发展至今,他张冲的权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从泰山军开始发展,几乎每一次大的战役都是他张冲亲自打的,最后的功勋发放也是他亲自授予的,从不假手他人。
所以,在军中,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说稍微对抗一下张冲的意志,但自他以下,却隐约有着两股力量在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股就是围绕在张冲身边的老弟兄群体。
军中人人都知道老弟兄,但到底哪些人可以被称呼为老弟兄呢?
它大概可以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随张冲一同林中聚义的七十五人,这些人是地地道道的老弟兄,因为他们是真的和张冲聚义约为兄弟的。
第二部分是当年张冲在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