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那边的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吧?”凛冬问。
“嗯,所以我拿这破扇子遮着脸呐,你站到后面去,不要冒头。”高慬鸢道。
“是。”凛冬顺从地缩了回去。
高慬鸢默默地观赏了高愉鹭送花灯被拒的全过程,见她被拒以后目光仍不舍从在男人身上挪开,忍不住笑了。
忽而几声沉闷的声响,城门方向腾起了五光十色的焰火,天花无数月中开,花瓣如雨、如流星,炫丽多姿,仿若触手可及,却又转瞬即逝,不过前赴后继,渲染了漫天灿烂。
戌时已至。
原本离河岸很近的高愉鹭被一拥上前的人们挤远了,不自禁被天上繁花吸引,也不再去寻那倜傥的公子身影。
站在清河两侧的青枫和凛冬,虽互不相识,却不约而同地偏头,望向清河的西面。
江肇昀的视线还停驻在河对岸,高慬鸢已经注意到了。
是在看扇子吧?瞧这扇骨上紫褐色的斑纹,是上乘的湘妃竹不错,扇面一侧是写意山水、不失恢宏大气,另一面题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角落里还附了个“云”字。
她听见他的随从唤他“云公子”了,那这折扇想必是他平日里随身之物。
不过扇子刚才被撞折了一截骨,她做贼心虚,目光闪避。
“来了!”青枫一声提醒,江肇昀移开了落在高慬鸢身上的视线。
早上烟雨又强调了一遍:“今日不止是醉香楼第二年承办上元节的游船表演,亦是天机阁集会之日,阁主今夜一定会现身,大约还会传递一些紧要消息。”
而最近江湖上还有传闻:有人出黄金千两给天机阁,买一个宫廷秘闻。
焰火声小下来,清河中笛声先起,婉转悠回。
一叶缀满花灯的扁舟从西而来,舟上吹竹笛的男子长身玉立,绸缎的天青与前边摇双桨那位穿的红镶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打头阵那女人应该是醉香楼的老板余香。”青枫小声与江肇昀说。姑娘们叫她余妈妈,三十有余了,这脂粉一涂、灯一照,倒是一点也不显老。
江肇昀觉得没什么怪异,毕竟重头戏,一般也不会放在最开始。
小舟慢慢划走,余妈妈划着桨清走了河面上散落的花灯。
笛声远去,鼓声起,接着来的是一条不大的画舫,画舫上的彩灯从头至尾、逐个被点亮。
伴着鼓点,激昂的琵琶声渐起。船头、船中、船尾共六位美娇娘,都戴着半透的玫瑰色面纱、棉裙上也印了同色的牡丹,一双双纤纤玉手在琴弦上不停扫动。
“这颠城第一青楼果然名不虚传。”青枫赞叹。
江肇昀斜乜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画舫没有远去,停在清河桥东侧的水面上。
而第三条从河西过来的又是小舟,琵琶一曲毕,萧声起,独奏。
有懂乐理的人立马认出了这位是大宛最富盛名的乐师甄品,应是特意从栌城过来的,一时间议论纷纷。
江肇昀也认得他,“原来是甄公子。”
甄品此人不喜人家唤他先生,偏爱别人叫一声公子,好像这样就会显得更风流潇洒似的。
“这舟也破,舟上还无灯,就一个吹箫人,主子不觉可疑?”青枫凑在江肇昀耳边说。
“宫宴也不一定请得到他,全凭他心情。撑这场子他一人便够,兴许是前面的船拿绳牵着这舟,倒不怎么可疑。”
只能继续看下去。
第四、五艘画舫是一齐出来的。后头的前有琴、后有筝、中间舫舱隐约可见满载的管笙乐师;而前头的独一白衣舞女,蒙着透白的面纱,跪坐在船尾,低着头,水袖甩开在身前。
琴声一起,她抖了长袖,缓缓起身。
江肇昀盯紧了她。
舞衣单薄,更显出舞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管笙渐入,她身姿轻盈,踏歌而跃,脚上的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从船尾舞至船头,船头灯火更盛,更让观众大饱眼福,只见水袖朝两边挥开,那婀娜的身子带起长袖一道摇曳,是可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如此赏心悦目之景,青枫也连连赞叹,看得都快忘记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了。
江肇昀却眯起了眼,忽然道:“她不冷吗?”虽然他不知道跳舞的技法,但是女子的步法、姿态,怎么也不像没练过轻功的。
欢呼声、鼓掌声一时四起,但见舞女飞身下河,长袖在水面上撩拂过,她脚尖轻点了水,随即旋着双袖,悬升于空中。
青枫这才明白主子的意思,穿得那么单薄,却没有一丝瑟缩之意,点水、腾空,每个动作行云流水,浑若天成,这舞女必是个高手,十有八九就是天机阁的人。
江肇昀愈发聚精会神。
舞女回落到船上,双手忽垂,轻巧晃动了几下,长袖断去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