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两名官兵已经撤走，白岗却仿若浑然未觉，双手依然背在身后。
他似乎重新回到了那座野山上，巨细无遗地讲述着当时的每一处细节，完完整整地还原了那个异常黑暗的夜晚。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但神色却反常的平静。
“可能见着的死人多了，心也就狠了。”
“这也许就是天意，我没杀宋庚，可白岩却不相信我。他觉得我手上有人命，要把我送到官府去。”
“所以我手上就真的沾上了人命，还是他的命。”
白岗的语调被拖得很长，以一种平淡的口吻，叙述着令所有人都感到心惊的经历。
声音落下后，他忽然将两只手摆到身前，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指尖缓缓摩挲起来。
似乎那一晚白岩的鲜血，依旧沾染在他的手上。
后面的事，无需他多说，在场的人也能够想得到了。
白岩是村里人，他如果失踪，必定会引起许多人的怀疑。所以，白岗没有埋葬他，只是把他的尸体放回原处，等待着第二天被上山的人发现。
他埋葬了宋庚。
宋庚是一个外乡人，在这里又深居简出，本来就没有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他的消失不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他是回家去了。
若不是有那本意外遗留在茶铺主人那里的手稿，恐怕这两条人命，以及一切的真相，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刘茂学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来人，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回去，严加审问！”
云沛的瞳仁动了动，又缓缓眨了眨眼睛。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出她眼神里的情绪。
“等一下。”她姿势未变，话是对着刘茂学说的：“知州大人，我这里还有一点私事，想要问一问白岗，可否将他留下？”
刘茂学自然不会反对：“夫人请问。”
然而对方却摇了摇头道：“不急，再等一等。”
等什么？
刘茂学虽然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贵人的命令，他照做就是了。
他命人把冯县令和毕师爷先带了下去，只将白岗留在厅堂内。
索性并没有让刘茂学等待太久，几乎是官兵刚把人带出去，国公夫人所等之人就来了。
刘茂学看着两个身材颀长、步履矫健的男子，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那三人里，有一名中年男子，还有一对青年男女。
前面的那两名男子率先行至厅堂中央，拱手行礼。裕国公轻轻点了点头，那二人就悄然无声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全程未发一言。
看来是国公爷的亲信。
随后，国公夫人起身介绍道：“知州大人，这位是我娘家的堂舅，这位是我的堂兄。”
却没有介绍那名女子。
刘茂学看出国公夫人的堂舅先是怔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明白厅堂之内的场景，究竟是在闹哪一出。
不过他不愧是国公夫人的娘家人，很快就回过神来，接过了国公夫人的话说道：“见过知州大人，在下杜信祥，乃是晏州杜家人，这是犬子杜鸿辉。”
他也没有介绍那名女子。
“原来是杜老爷！”刘茂学做出早有耳闻的模样，热情地跟杜信祥打了招呼。而后，他目光里带着询问地看向云沛。
云沛似乎读懂了他的困惑，她忽然笑了起来，对着杜信祥说道：“堂舅，瞧我们，竟然都忘了介绍白姑娘。”
“不过白姑娘的身份，还是交给白岗村长来亲自介绍，才更为合适吧？”
杜鸿辉自打进来就皱着眉头未发一言，此时更是将困惑不解的目光，从云沛的身上，移到了她所看向的，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白村长？雀羽村的白村长吗？
他犯了什么事？又为什么把自己和卉娘叫来这里？
他今天本来和卉娘待在一起。出乎意料地，父亲没有再次找来。他心里有些轻松，又有几分担忧。
而卉娘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似是有心事的样子。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卉娘是在担心父亲会强行将他们分开，所以才这般不安。于是，他好生安抚了一番，又说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还许下了诸多承诺。
在今天以前，他每每这样做，都是十分管用的。
然而今天，这一招却失灵了。
卉娘在听了他的安慰以后，也仅仅是勉强笑了笑，看上去依旧心事重重。
在他正为此事忧心的档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上了门。
他那堂妹夫，裕国公谢维岳身边的一个随从找来，二话不说地将自己和卉娘带出家门，塞进了马车。
这一路过来，无论他怎么问，那人都只是一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