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花街巷。
已过酉时,长街四处点起灯笼,翻飞的广袖,往来的笑语映照此处繁华。巷中最著名的青楼份属万花楼,此处年年评选十二花魁,于初一十五于楼高处奏乐,起舞。映照前人所说,十二宫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①
诗人、士子、商贾清客、达官显贵,往来如云。仿若入得楼中,伴着衣香鬓影,便真成了天上仙君,忘却人间一切纷扰。
门口,朱漆牌匾下,几个穿金带银,锦衣绣服的姑娘往来嬉戏。一位老鸨,簪花配玉,以轻佻神色打量往来人群。
一辆青布油车碌碌驶来,在对街停下,两位少女相携而下。一清丽,一灵动,一着粉衣,一着黄衫。
饶老鸨自诩见秀色诸般,仍不禁多瞧两眼。心里暗叹,惜为良家子,兼出身不凡。不然入我楼中,调理一二,盛名或可过惜乔二姝。
正自想着,便见那二人朝自己走来。老鸨惶惑,整衣肃容,正襟以待。
粉衣少女步子轻巧,三步两步走在前头,黄衣少女紧随其后。
到楼前站定下拜:“妈妈好,我乃安昌伯府琴娘,听闻楼中冯盼盼姑娘雅乐,欲来求教一二。”
边说边从袖里取出一袋银子奉上。老鸨原有些犹疑,瞥见那银袋鼓鼓囊囊,似乎极沉。
暗自忖度,想来公侯伯府养些琴娘歌女,轻觞雅乐是有的,大户人家养娘比寻常小姐气度盛些亦无可厚非。再者,这姑娘瞧着并未嫁人,想来不是那起子撒泼吃醋,砸场使性的。
便笑着接过那银子,开口道:“姑娘来得巧,今儿楼里正有舞乐,一个时辰后便是冯姑娘弹曲儿。我着人带你们进去,挑个雅间等着。从楼上往下看,又干净,又便宜,再没人知道你来过。等会散了场,叫冯姑娘见你们便是,只这银子么……”
粉衣少女暗暗咬牙,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钏来,仍赔着笑脸儿:“冯姑娘技艺过人,身价自然贵重,不知这个可够。”
老鸨笑得面上生褶,牙花眼花:“够了够了,自然够了。”边说边拽旁边紫衣女子袖襟:“茉茉,领贵客进邀月阁。”
紫衣女子应下,领二人进内。
此处楼阁共有九层,正中是座高台,四方无栏,正有歌女抱琴弹唱。一楼大厅,田字形摆着数张桌子,王孙公子或搂或抱,拥花娘列坐其中那歌女正唱到曲中盛处,众人目光聚拢,少有人关注三人进来。
离门近处,有位公子喝得半醉,到处乱瞥,瞧见三女,笑着和紫衣花娘打个招呼:“呦,茉姑娘,改日我瞧你去?这是楼里新进的清倌儿?”
青萱恨得牙颤,鲛珠怯生生地拽了拽她衣袖:“小姐,咱们还是找个幕篱?”青萱有些懊恼,拍了拍她手,安慰道:“走时再带吧?不然看不清了。”
“嗯”鲛珠低低答应一声。
还是那名唤茉茉的花娘人情练达,笑盈盈招呼:“这是清馥居琴师,来修琴的。赵公子这话可算?来日不点我,我要恼的。”
那半醉公子轻佻一笑,眯眯眼回道:“来日必要寻你去的,且记得这话。”
紫衣花娘茉茉飞个眼风过去,故意快走两步,摇出几分风情,暗暗将里头二人挡住。
这一应答,引几人侧目,好些眼风绕三人滴溜溜打转。
饶青萱大胆,亦有些惊怕,拉着鲛珠,跟茉茉三步两步飘也似的进了二楼雅间。
进屋坐下,长出口气。念及茉茉相护,犹豫片刻,从发上拔只银簪,递到她手里:“多谢姐姐。”
茉茉始料未及,见她如此,盈盈似要落泪,低声道:“若非走投无路,谁做这般营生。二位姑娘稍后,我去厨下,叫人送些茶点来。”
青萱原要推拒,转个主意叹道:“耽搁姐姐,姐姐说一声,便自管去忙吧。劳动姐姐闲时,替我取两个幕篱,小妹感激不尽。”
茉茉接过银簪应下,转身去了。
为便客人饮乐赏景,此处楼阁皆设轩窗,拿鲛绡覆着,里头望见外头,外头瞧不清里头。连廊在外,里间轩窗方对楼下舞台。
青萱同鲛珠在雅间赏玩一会儿,有人送进茶点。天南地北,各色果饼摆了一桌,另有一壶万花酒。青萱试探着取几样尝了尝,又取那海棠瓷盏,斟了杯酒。放在唇边欲饮,鲛珠惊道:“姑娘!“
青萱摆摆手:“不妨事,你也尝尝?早听这酒与众不同。“
说完浅啄一口,舌尖一股纷香馥郁,仿若真有百花荟萃,凝诸香于一杯。因觉奇异,又饮两口,细细品察。
楼下换过几只歌舞,上来个西域舞娘,火红裙儿,散钉金叶,羊脂玉似身段,螣蛇般扭转。
诸人叫好,无数金叶银叶从四处轩窗扔下,更有甚者,扔妆缎、明锦以作缠头。诸般赫赫扬扬,不一而足。
青萱、鲛珠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觉看得有些呆住。
有个肥头大耳公子喝得醉了,举杯上前,要去搂那舞娘。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