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槛上坐着时,五月夏风徐徐吹来。
庭中规整栽了几棵梧桐,梧桐叶子碧翠好看,在夏风里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对着梧桐树发了半天的呆,直到捧月摇了摇我的胳膊问我:“主子,上次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小云问奴婢一件事,奴婢想问问您……”
我回了神,笑说:“问吧。”
她还回头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主子,您跟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我怔了怔,又半晌,才慢慢吐出几个音节:“……那不重要了。”
“……主子,奴婢想不明白……别说奴婢想不明白,倾归她们私下里和奴婢八卦的时候,也想不明白。”
“嗯?”
“皇上……”她压低了声音,“皇上虽然叮嘱过奴婢不能说,可奴婢觉得不能瞒着主子,……”
“你瞒着我……什么?”
“那把琵琶,……那件衣裳……”
我侧头看她,抱着膝靠在门框上,等她下文,她说:“其实都是皇上给的……”
“上次主子半夜里说想吃酸梅,奴婢去御膳房找了半天找不到,回来时竟然在长阳街碰见皇上,是皇上把御膳房的宫女内监叫醒去找来的。”
长阳街就是伏莘宫门前那条宫道。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轻轻说:“捧月。那些,不过是皇恩浩荡,恩泽众生。有许多事情,你不会明白……其实我,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抱着膝,想蜷缩起来,垂下眼。
“你知不知道,……我生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又在十五岁成为□□储君最宠爱的侧妃,可是天底下,哪会有这么顺畅的路,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另有心上人,我怎么会求着爹爹那样久,只要嫁给他。”
“那时候我也以为他很喜欢我,因为他对我很好,和哥哥一样,如果我没有嫁给他,……说不定,就可以一直那么好了。”
“其实还是我自己看不开。”
“有时我恨不得我自己死在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死在他最喜欢我的时候。”
“不比现在这样,像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在这世界,蝇营狗苟地苟且偷生地活着。”
“为什么现在会有一个孩子。东宫的时候再如胶似漆,也没有半个孩子。后来我想了好久,大约是他不许我怀上他的孩子,——那样,他便不用娶我为正妃,那个位置,就可以留给他的意中人了。”
“捧月,……别哭。……”我抬手轻轻揩去她眼泪,寂静里,药香混杂着夏风,略带燥热地拂过我鼻尖。
“也许……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等他出生,我要好好地教导他自立自强,不要像他的娘亲一样,做个没用的人。”
“捧月,”我唤她,“你说,一个人的心,会不会慢慢枯萎,像一枝花?”
我轻笑了一下。
“当年的那件事,其实我一直在骗自己罢了。皇后其实本没有怀孕,只是他要寻个理由娶她。就像我也没有害她,只是他要寻个理由,让我不要碍他们的眼。”
我无意中,翻过太医院的脉案,蔺尔玉天生体寒,根本怀不上孩子,哪里来的□□嫡长,……又哪里来的蹊跷小产。
我靠上捧月的肩膀,心里好像很凉,怎么也捂不热。
“所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选中我做那一把刀?只不过因为兔死狗烹,等我为他的心上人清了所有不顺眼的人,那时候他再杀我,便是替天行道,名正言顺。”
“所以,我在饮鸩止渴而已。”我又自嘲一笑。
“捧月,你别哭,哭花了脸啦。点心还热吗?凉了的话我拿去热一下——”
……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
我听说奉天楼可以占卜寿命,只是一次要五十两,贵到我望尘莫及。
等我攒攒钱我也要去占一次,看看我这场这么失败的人生,还有多少余数。
……
暮云春树,晚风过庭。
我在门槛上睡了一阵,醒时约上黄昏。
倦鸟归巢,连圣宸宫养的一对相思鸟也在叽叽喳喳地叫。
我猛地惊醒,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是捧月还红着眼,给我顺了顺长发。
这时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我惊了一下,和捧月一道进去。
因为一直没有点灯,漆黑里我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莽莽撞撞进去,发现沈重因倚在床头捂着胸腔剧烈咳嗽着,面容在这样的晦暗里反而惨白。
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无限的都是决绝冷意。
我伸手要扶他,他想拂开我的手,但他没有力气,落在我手上只是软绵绵的。
我给他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