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站起身。
来人清俊儒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贵气,但却并不张扬。
道路尽头,有小厮候在马车旁,鎏金当卢上的“云”字格外醒目。
“沈大将军。”霍桐走到沈初面前。
沈初略一迟疑:“你是……云安侯。”
“正是。”霍桐微一颔首。
他侧身看向旁边的墓碑,弯身把几枝梨花放在墓前。
“我听成煜说,云安侯曾问起过祁夫人。”沈初的目光落在那束梨花上。
梨花洁白如雪,为冰冷孤寂的石碑带来些许生气。
“她不是祁夫人。”
霍桐直起身,平静地看向沈初:“沈大将军可曾问过,她交给你的布阵图,从何而来?”
……
元平八年。
马车走在乡路上。
道路崎岖不平,车厢随着马蹄声有节奏地颠簸,像是飘摇在江河里的小船。
车帘被掀开一角,小眼睛好奇地向外张望。
“姑姑,什么时候才能到粟州城?”
“桐儿莫要心急,再走两日就到了。”俞霜摸摸他的小脑袋,吩咐红鸳拿出些桂花糕来。
俞桐接过桂花糕咬了几口,又忍不住掀开车帘。
每次他问何时到,姑姑都说再过两日。两日又两日,他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姑姑你看。”俞桐往车厢外指去。
远处有许多株梨树,花开正艳,像是一大片云海,好看极了。
……
早有人在粟州城外等着他们。
骏马飞驰,随之而来的疾风把车帘高高扬起。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样貌俊朗。
“他是谁?”俞桐眨眨眼睛,好奇地问。
“是你姑父。”红鸳心直口快。
俞霜面上早已羞的通红,一双好看的眼睛蕴着笑意,光华潋滟。
说话间,祁瑥来至车前,将马勒住。
俞霜看向他,面上难掩欢喜。
“来,我带你进粟州城。”祁瑥弯身拉住她的手腕。
踏云踩雾一般,纤细身影眨眼就跃上了马背。
马儿轻轻扬起蹄子,吓得俞霜脸都白了,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我在,你怕什么。”祁瑥弯起唇角,将她圈紧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俞霜赶紧抓牢环在腰上的手臂。
马儿载着两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别看了。”红鸳把小脑袋按回到车厢里,抬手掩上帘子。
……
进了粟州城,祁瑥把几人安顿好后便匆匆离开。
红鸳把东西归置归置,就带着俞桐回屋休息。小公子身子弱,接连奔波了半月有余,沾床就沉沉睡着了。
俞霜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在屋里一面翻书,一面等着祁瑥。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见着祁瑥进屋,俞霜站起身。
“你回来了。”温声软语,丝毫没有半点埋怨。
祁瑥掩上房门,心里满是愧疚。
眼下粟州一带形势胶着,身为守将,他肩上的重担非比寻常。因着战事牵绊,他已经两年没回平津城,就连原本定下的婚期,亦是一拖再拖。
换作别家的姑娘,怕是早已心生埋怨。
“让你受委屈了。”祁瑥执起素手,紧紧包覆在掌心。
“怎么与我这般客气?”俞霜反过来宽慰他:“粟州一方百姓,全赖着将士们守护。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说罢,她弯起唇角,语气轻快道:“见到阿彦一切都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昭彦是他的字,她总阿彦、阿彦地叫他。
祁瑥看着那双满蕴着笑意的眼睛,心忽地便软了。
“粟州应该很快便能平定下来。”他将人揽入怀中:“待到那时,我便即刻返回平津城,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嗯。”怀中人乖巧地点点头。
……
突如其来的转折发生在半月后。
西戎大将霍延领命来到粟州,战局随之急转直下。
不过数日,几条进出粟州的通路便被西戎军队全数截断。
俞霜虽是对带兵打仗一窍不通,但在细微的变化里,也渐渐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
祁瑥日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连着几日都看不见人影。
她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的。”祁瑥见她愁眉不展,安慰道:“你若是不放心,我让孟晔守在你和桐儿身旁。”
孟晔是祁瑥手下的副将,为人忠诚可靠。
俞霜想说,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