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东子,三年怎么样?”
胡东大吼一声,“就他妈的三年!”
我忽然伸手,捧住他瘦削脸庞,使劲搓一搓,随后向前飞跑。
“等等我,打死你个二百五!”胡东怒骂。
两个少年,你追我赶,在蓉城街头狂奔。
我俩仿佛有着释放不完的精力,各骑一辆单车,跑了大半个城市,最后来到东门塔子山公园。
坐在山顶,俯瞰城市全景。
夜色中,蓉城灯火辉煌,犹如浩瀚天空,繁星闪烁。
我们吹着啤酒瓶,脚边放着一小袋干花生。
山风劲吹,猎猎作响。
我抹了抹唇上残留的酒渍,指着远处那道高耸入云的电视塔,笑着说:“东子,他朝若能去那上面坐坐,眼中又将是什么样的风景呢?”
胡东吞一口啤酒,吐着酒气,说你小子典型的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满足不了心中越发膨胀的欲望,终将像气球一样,某一天轰然爆炸,最后连一块碎片都得不到。
胡东像个哲学家,始终保持人间清醒。
我含笑不语,将手臂伸向天空,感受北风力量。
胡东叹息一声,幽幽道:“我不后悔留在蓉城漂泊,但是,我们怎么活下去、好起来,是实打实的大难题。群娃,我干的是广告公司力气活儿,不足为奇。可是,你在贸易公司搞销售,拼智商,更拼情商,个中艰辛我无法体会。但是,我知道,你在赌,要么分文不挣无奈离开,要么赚得盆满钵满,从此真正融入这座城市。”
我收回手臂,与他碰一下酒瓶,笑着说:“东子,如今华夏遍地都是机会,相信我,咱们饿不死!”
“你知道我为什么拿青春赌明天吗?”我稍作停顿,换了一副凝重脸孔,接着说:“我说过,顶多三年,我们努力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只是,东子,这何其难啊,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做。”
“你每月拿固定薪水,起码保障了两人生活,相当于让我们有了稳固的大后方。
“那么,我就得去拼,铤而走险也好,终究愿赌服输也罢,都无所谓,大不了重来,因为我们正年轻,可以说身无分文,但是,我们有时间和机会,就必定拥有一切。”
“爱拼才会赢,这不是一句空话。四年前,我们来到蓉城时,城市地铁仅两条线,现在呢?足足上十条啦!这说明啥?”
胡东挠着脑袋,催促我别卖关子。
我灌口啤酒,大笑道:“因为,每个蓉人都在赌,都在利用国内安定和平时间的一分一秒,都在抢抓经济全球化的历史机遇,才有了今天翻天覆地的繁华光景。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句老话反过来说,时代左右个人命运,也就意味着像我们这样的每个创业者,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
胡东若有所思。
接下来,我没再高谈阔论,将酒瓶放在膝盖上,双手搭在酒瓶上,脑袋耷拉在手背上,情绪骤然低落,低声说:“东子,我觉得对不起你,曾经强拉你留蓉,如今却过着最为底层的草根日子,希望你别埋怨群娃。”
胡东嗯一声,应道:“其他都还好,就是特别想家。那天你让我寄回四千元钱,爸妈都哭了,说老大这么有出息,家里不再卖口粮为老二老三换学费了。”
他忽然忧伤道:“可是,这是伯母给你的生活费,我却拿着这钱孝敬了自己的父母。群娃,东子心中痛啊,应该更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胡东说这话时,眼中泪光闪闪。
我说,我母亲就是你母亲,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分这些。
我放下酒瓶,趴在死党肩膀上,跟着流泪。
在这座陌生城市,我俩相依为命,既幸运,也忧伤。
这时,崔锋打来电话,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塔子山公园,看万家灯火,赏蓉城繁华。
崔锋讥笑几句,说本想来找你俩,既然那么远,就算了,得赶紧回出租屋睡觉,困死了。
这厮话音未落,就匆匆挂了电话。
胡东脸色幽深,笑意玩味,猜测崔锋在夜店不仅做着端盘子的活儿了,极有可能赚着昧良心的脏钱。
我笑了笑,说下力活儿挣得的钱都是人民币,不存在脏与不脏。
胡东不再像以前防贼一样担心我误入歧途,调侃我是不是很后悔,要不辞去飞马公司工作?一切还来得及!
我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既然时间不晚,那就等到山穷水尽时再议。
胡东仰头大笑,骂我贼心不死。
襄城有句下作话,“人家啪人家,菩萨都不管他”。
话虽丑,但理端。
每个人看问题都从自己角度出发,很难感同身受,以至于对别人所做作为的指指点点毫无根据,有点像穿鞋,外人永远不知道是否合脚。
所以,谁也不用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