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诺拜耳械化中心往北,开车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帝国警校。这里几乎是主城区的边缘,毗邻伊维山脉,北边和西边都被重叠的山峦包围,恰好迎合了封闭式管理的需要。每年九月,一批从世界各地征召的新生被送往这里,满怀着出人头地的梦想。阿蒙和奥托维亚都曾是其中之一。
主城区有四所学校——帝国警校、帝国军事学院、帝国商学院和帝国科学院。随便能考进哪一所,都是让全家光宗耀祖的事。但是,老师曾对他们说,知道为什么只有警校叫警校,另三所都叫学院吗?新生们当然不知道。老师解释道,原先的三大家族里,最早崛起的托德海顿家族,就是以负责帝国治安的初衷创立了学校。后来有了向外扩展的需求,诺拜耳家族从军,科曼瓦尔家族从商,又建立了另两所学院。后来三大家族合理建立了科学院,培养出了帝国历史上数不胜数的技术人才甚至是天才。但出于对先行者的尊重,只称为学院而非学校。
时隔数年,阿蒙和奥托维亚再次来到这里,天色已经漆黑,钟表走到了零点。他们向安保人员出示了证件。后者露出狐疑的眼神,似乎在说“这里有什么好查的”。
两人径直走向教学楼的天台,那个他们曾经一起待到天亮的地方,却发现已经上了锁。奥托维亚跺着脚,掩饰失望的心情。
“你看我的。”阿蒙握住锁头,区区几秒便打开了。
奥托维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哪来的钥匙?”
“我就是钥匙。”阿蒙张开手掌,露出手心的一条疤痕。
“你不是好奇吗,我这六个月干什么去了。”
奥托维亚凑近他的耳朵,尽管附近空无一人,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去学魔法了?”
“什么魔法。”阿蒙笑了,“那玩意就算我想学,上哪学去啊,咱们有魔法学院吗?我是经过械化了。”奥托维亚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除非有权有势,或者在行业内有突出贡献,否则在资源紧缺的当下是不可能有机会械化的,何况阿蒙还那么年轻。
看她大惑不解的样子,阿蒙叹了口气,说,“这算是天上掉馅饼了吧,起码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你还记得桑德·桑文吗?”“怎么会不记得。”
桑文是他们在分局的局长,以任人唯贤著称。他的女儿帕瓦·桑文也在警队工作,但干的都是基层的活,从不会受到优待。
“你的绩点一向是最好的。你走之后那次年底考核,我和帕瓦·桑文分数相同,可以参与竞选警队里的械化名额。当时我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拿到了,毕竟人家是局长的女儿。结果通知发下来,是我当选了。你知道吗,他们甚至说桑文是想让我当女婿,简直胡扯。”
奥托维亚被这话噎住了,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去了呗。我的械化是在手部,替换了部分肌肉和神经组织,以便警员出外勤时能够提升枪械的准度——械化中心的人是这么说的。但你看,我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波莉,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阿蒙的语调逐渐低沉下去。奥托维亚知道,那件事情也同样困扰着他自己。
“那不是你的错,”她第一次说了违心的话,“你只是没有掌握好度。”
“谢谢你。械化过后,人的身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排异反应,在我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起初是无法忽视的疼痛,后来稍微缓解了,但我有时会变得暴躁易怒,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那天你问我是不是还酗酒。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按我以前喝酒的频率,根本谈不上酗酒。但械化之后我倒是真的越来越依赖酒精,好像是身体里的零件在跟我讨酒喝一样。”
阿蒙再次张开手,向奥托维亚展示那道疤痕,“很多机械造物都可以和同类产生联结,机器人甚至可以在驾驶时和车子合为一体。我做不到那种程度,但开个锁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是机械锁的话。”
阿蒙把天台的门打开,对奥托维亚做出“请进”的手势。天台上晾满了警校学生门的被罩床单,晚风拂过,是熟悉的洗衣液气味。他们在其中穿行,踩过月亮的阴影。走到天台的护栏边时,踩瘪了一只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现在也会偷偷上来喝酒吗?”
“说不定是把你当榜样呢。”
话音未落,阿蒙便抱住了奥托维亚。他身上的古龙水味盖住了其他味道,钻进鼻子,一路向大脑进军。奥托维亚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试着推开他,他却越抱越紧。
“阿尔特,”她轻声说,“不要这样。”阿蒙慢慢松开了怀抱,露出迟疑的表情。随后笑了,踢飞那只易拉罐,拍了一把奥托维亚的肩膀。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有点怀念而已。”
“怀念什么?”
“以前的日子。”
“以前我们也不会拥抱吧。”
“那是我不想跟你抱。”阿蒙坐到护栏边,拍拍地上的灰尘,奥托维亚也紧跟着坐下。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