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潮汐神社的传送门，建立在混沌域东南部的海边，被层叠的礁石所遮掩。天色灰暗，海风送来咸腥的气味。沙滩上四散着破损的舢板，或许是被海浪冲刷到这里，或许来自偷渡客的船只。
提托特上校的地理知识并不牢靠。他依稀记得，从这里一直往前，若不偏航就会到达洪水岛屿。押送犯人的飞艇每月从帝国前往洪水岛屿一次，偷渡客们就各凭本事，看是否能混到飞艇上，被顺带着捎回帝国。断交之后，任何出入境的飞艇都被严加管制，这样的机会想必也少了很多。
只有弱者才会想和强者建立联系。既然帝国是整个宇宙里最发达的次元，也就不必搞什么外交了吧。提托特上校这样想到。
“上校，传送门已开启。”一旁的黛塔说。
“先等一下。止疼药带了吗？”
混沌域本就阴湿，现在到了海边，他的腿更是受不住了。黛塔镀镍外壳的胸腔缓缓打开，里面是为上校准备的药剂。提托特上校默默吃下止疼药，又再服用了一支制衡剂，才由黛塔搀扶着走进传送门。
恍然间山呼海啸，连时光也在倒转，破碎又重组。
黛塔那冰冷的手逐渐变得鲜活柔软，有了人的体温。
提托特蹲在地上，拍拍后背，说，上来。黛塔就跨上去，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的胳膊环绕着垂在提托特胸前，轻轻的呼吸声挠着他的脖颈，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机械手臂如此充满力量。
黛塔，他说，我们去吃鳕鱼馅饼。
加番茄酱的那种吗？
加很多的番茄酱。他说。
“上校，我们到了。”扭过头去，黛塔站在身边，看向神殿正中。穿着灰色长袍的神使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只苹果。
看到来了客人，他立马站起来，但被过长的袍子绊了一跤，啪叽摔倒在地，苹果也滚落到提托特上校脚边。
“潮汐神使是个孩子？”提托特上校看着上面的牙印，轻声问黛塔。
“只是长得像孩子。根据帝国观测所的G-002号档案，从古神寂灭的次年算起，潮汐神使已经快三千岁了。”潮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提托特上校跟前。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银灰色短发。紫色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是机器人诶。”
“你好，神使。我叫黛塔。”黛塔把苹果捡起来递给他。
“你好，黛塔。我叫潮汐。”小男孩接过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又咬了一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帝国观测所的主控室总长，提托特上校。”
“是的。”
“你的胳膊，感觉好贵哦。”
“是吗。”倒是没花他自己的钱。环顾四周，提托特上校发现，潮汐神社比乐斐神社要小上许多。从前不必和其他神使打交道，所以没有参考物。
现在才发现，并非所有神社都和乐斐那家伙一样阴森。台阶上铺着海浪花纹的地毯，表面做了某种反光工艺，在吊灯下如同看见了边缘正升起太阳的大海。吊灯是月亮形状，周围四散着星星。同样形状的发卡别在小男孩的额前。这张圆嘟嘟的肉脸，实在让提托特上校无法和神使联系起来。
“过来坐吧，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们。”潮汐神使领着两人走上台阶，坐到了圆桌旁边，紧挨着屏风。
乐斐神使的屏风一片漆黑，这里的屏风上则是海浪翻滚。圆桌上摆着一盆多肉植物，顶端开着黄色的小花。
“好看吧，”潮汐神使自顾自地说，“是你们帝国人送给我的。”
“帝国人？”
“是呀。阿齐瓦上校，你认识吗？”
提托特上校清了清嗓子，告诉神使，那是他的同事。
小男孩笑了起来，啃一口苹果。
“看来帝国的高官全都是老头子。之前我拜托他，帮忙在档案里多夸夸我。后来怎么样了？档案里怎么写的，你看过吗？”
“看过，他说你很活泼。”
其实完全没看过。阿齐瓦编撰的档案一本就有四百来页，一共有五六十本，还是留给械化过的人看吧。他确实老了。
“那他还真守信用。”小男孩从椅子上跳下来，钻到屏风后边去，传来了翻找的声音。
“等我把礼物找出来。”
“潮汐神使，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问。”“那么着急干嘛？”隔着屏风，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很快，就抱着一只大盒子跑了出来。“机器人小姐，帮忙拿一下。”潮汐神使把盒子放在黛塔手上，做出施法的样子，嘴里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
大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小盒子。小盒子也打开，露出更小的盒子。直到第四个盒子被打开，提托特上校才看清礼物的真容——一块蓝色的水晶。鹌鹑蛋大小，漂浮着来到了他面前。
潮汐神使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把苹果核朝天空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