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么舍得离开,这是他百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高雅夫人笑了笑,果然连她会做出的决定都和当初一模一样:“娘送你回去,听话啊,你从小就不听话,总是让娘担心。”
他不得不迈开腿跟着走,每一步都宛如刀割。
两人最后一次这样走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被抢走的前一天,贪玩的自己很晚都没回家,最后被母亲从另一条街找到,生气的拽回了家。
母亲是望舒城第一美人,但骂她的时候会气红双颊,骂着骂着,反倒自己的眼睛就莫名红了。
那时候的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夕阳,觉得时间还很早,真想在外面多玩一会。
他从来没有想到那就是最后一次,第二天他就被强行塞进轿子里,浩浩荡荡的送到了帝都。
那也是个夕阳吧,绚烂如血,刺得他满眼只剩疼痛。
小时候厌烦的每一天,都是成年后最深刻的怀念。
高雅夫人牵着他的手,像曾经那样边走边和他说话,忽然问道:“靖舒,刚才你身边的女孩子是谁啊?”
他回过神来,腼腆的回答:“娘,是您儿媳妇啊。”
高雅夫人开心的笑起,当初的遗憾一瞬间烟消云散:“那就好,天枢阁不让娶亲,娘还担心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呢。”
他下意识的抿嘴,小心的介绍:“娘,她叫云钰,是中原来的女孩子。”
“中原……”高雅夫人是读过书的,立刻就知道那是海外,“挺好的啊,可以出去见见世面。”
“恩。”他继续接话,“阿钰还会武功呢,御剑术飞的比朱族的鸾鸟还快。”
高雅夫人笑呵呵的:“会武功好啊,世道那么乱,会武功就能保护好自己,靖舒也要努力保护好她。”
“娘……”他压低了声音,“娘,对不起,您原谅我好不好?”
高雅夫人摸了摸他的额头:“原谅什么?”
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过往的惭愧潮涌般卷来:“我总是误以为您很软弱,从来不反抗那个人……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您是为了保护我。”
“哦……”高雅夫人笑起,“有吗?我不太记得了。”
他再此想起了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娘亲说过的话——“好好活下去,去找那些愿意和你同行、愿意并肩作战的人,去爱他们,去保护他们,去成为他们的护盾而非软肋。”
每一个字,都震耳欲聋。
他做到了吗……他终于成为母亲的护盾而非软肋了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抬眸的时候就已经快要走到入口。
高靖舒停了下来,高雅夫人在前面拉了一把,他也是一动不动。
“靖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察觉到他的犹豫,高雅夫人的语气微微加重,见拉不动,更是直接走到他身后用力推了一把,严厉的道,“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靖舒,回去。”
“娘……”他赫然转身想挽留,身后却只剩一片空白。
像梦一样,消失的如此之快。
高靖舒瞳孔顿缩,他疯狂的想往回走,却一直有奇怪的风在阻拦他。
为什么……百年重逢,他却只能和母亲如此短暂的相处?
这样痛彻心扉的相遇,他宁可不要!
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就在他欣喜若狂的回眸之时,发现是守在入口的云钰抓住了自己。
他失魂落魄的站了好久,直到魂魄的躯体被她紧紧抱住,低声安慰:“她一定希望你幸福,所以才会主动离开不再相见,靖舒,我们回去吧。”
他闭上眼睛,在持续的颤抖之后逐渐冷静下来,似乎终于做了什么决定,拉着云钰的手大步不回头的离开。
原来,在那孤独的一百年里,母亲一直守在沉渊海的冰泉旁,在他想彻底死去的每一天,母亲都在为他还活着而开心。
如果他死在一百年前,母亲会有多伤心啊?
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活了下来。
好好活下去,即便未来会永坠无间,现在的他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再次回到沉渊海外,玄吟已经悄悄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回避了这个问题。
魂魄回归身体之后,云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担心的瞄了他一眼。
他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已经在和几人商议着下一步的对策。
云钰还是情不自禁的往沉渊海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些片刻前她还完全理解不了的感情,忽然间就茅塞顿开了。
原来值不值得,远远抵不上愿不愿意。
“阿钰。”她还在发呆的时候,高靖舒已经走过来戳了戳她的肩膀,“沉渊海内部没有异常,外围却是恶灵四窜,这附近一定有强大的法器,回去再说。”
云钰怕他因为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