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府出奇的安静,闻讯从后方训练场赶回来的白湮支退了下人,亲自守在院中。
好不容易止住血后,盛年瘫坐在椅子上,手腕还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这是他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后悔,害人终将害己。
“盛年。”
忽然,高靖舒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他直接走到床边,摸了摸昏睡中的云钰,什么也没有问,而是看了看他手上的伤,低声道:“你的伤怎么样?”
盛年摇头:“我的伤倒是没什么大事……”
“你是大夫,大夫伤了手,还不算大事?”他平淡提醒,丝毫看不出来刚才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不等盛年回答,又道,“你先去休息吧。”
他迟疑了一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关门退下。
房间里很安静,经过一番处理,云钰沉沉睡去,只是皮肤被朱雀影烧得微微发红发烫。
高靖舒小心地把她扶起来,检查着背后那个法术。
力量已经很微弱了,是它在千钧一发之际抵挡了朱雀影致命的攻击。
顾不上那么多,他翻手取出被塑魂凝魄术强行剥离的魂魄,直接按在法术上,缓缓融入云钰的身体。
“你……”他听见了朱妍郡主的声音,也在那个红色魂魄彻底消失的前一秒看到了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睛。
但他丝毫没有犹豫,这一步踏出就是万劫不复,而他已然没有了别的选择。
“阿钰……”高靖舒轻轻抱着她,明明她的呼吸已经恢复平稳,那微弱的气息却像雷击一般重重砸在心头。
紧接着,朱妍郡主的声音直接从他脑子里回荡起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肆无忌惮地大笑。
他将云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揉着阵痛不已的额头坐到了远离她的窗边。
他低着头,看见手臂上浮出一张熟悉的脸,即便化作恶灵,朱妍郡主也在无止境地嘲笑他。
他就那么和她对视着,直到失去控制一把捏住恶灵的脸,不顾一切地将她捏成残渣。
这一瞬间,全身剧痛的人是他自己,胸口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重创,血污倒逆吐出。
塑魂凝魄术创造出来的恶灵会和他相连,伤她一千自损八百,杀她等于自杀。
但如果放她自由离去,只怕带着朱雀影之力的魔会将所到之处夷为平地。
干净的房间再一次沾染了血渍,像一朵刺目的花。
他整个人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地再次抬手,一只又一只地从身体里拽出恶灵,憎恶地掐死。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在恶灵低声的坏笑中让自己遍体鳞伤。
而在他拿起雪主剑想要直接砍断这条手臂的一刹那,被人轻轻按住了手腕。
“靖舒。”白涉水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是因为荒魂重塑的身体是依赖于他的灵力,眼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高靖舒内心的痛苦,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离开了房间。
理智终于恢复之后,高靖舒才感觉到了疼痛。
“别动,先止血。”白涉水从柜子里拿了药膏和纱布帮他清理伤口,“我已经听说了。”
高靖舒哑然,仿佛失了魂一动不动,喃喃自语:“是我不好,明明天枢阁教了那么多次……大掌事,主教官,讲师,所有人,明明所有人都说过那句话,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会忘?”
“靖舒以前就是个很心软的人。”白涉水笑了笑,“靖舒和我说过原因,说是高雅夫人教的,娘亲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他颤颤回答,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是朱妍郡主害死了那个孩子。”白涉水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看着他,“靖舒,这不是你的错。”
“我一早就能杀了她。”高靖舒咬牙,眼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可我偏偏放过了她,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人生有输有赢,不可能一帆风顺。”白涉水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既不否认,也不强行安慰。
但也正是这样平淡如水的态度,反而让他的心情倏然也平静得很多。
“靖舒。”白涉水半蹲下来,认真看着他,“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禁忌的法术?”
高靖舒苦笑:“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杀了朱妍,把她的魂魄抽离出来,通过法术转移给了阿钰。”
“塑魂凝魄术?”白涉水震惊,“靖舒,那个法术只要用过一次,你就会堕入魔道!”
“无所谓了。”高靖舒用力按着额头,在眉心按出深深的血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平复那种呼之欲来的杀戮之意,“我这一辈子活得太痛苦了,不想再有下辈子了。”
白涉水微微一怔,还是很温柔地笑着:“那阿钰呢?”
“阿钰……”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底最软弱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