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恢复了死寂,只有朱厌无声抖落剑尖的血,默默看向他。
两个月前,他从濒死中苏醒,迷茫中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意识清醒之后,身体的每一寸骨肉都在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痛,他仿佛感觉自己漂浮在水面上,还能嗅到扑鼻而来的腐腥味。
他艰难地想坐起来,却只能微微侧了一下头。
这一瞬间,他整个人触电般地惊住。
那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但是从残破的面容来看,那应该是自己的二哥朱湛。
再将头往右侧看,他的四姐朱滢面目全非,只剩半个脑袋孤零零地漂浮着。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跳了起来,撑着同样残破不堪的身体,从那个诡异的血湖中走了出来。
他站在岸边,他的全部亲人都已经惨死在湖水里。
他努力地回忆起最后刻在脑子里的画面——忽然继承了苍龙灵核的苍穹击败了父亲,朱雀神君受伤消失后,他也失足落入留仙湖。
自那以后发生了什么?
“哦?活了一个?”迎接他的是一个略带惊讶的男声,朱厌惶恐得看向声音的来源,那里坐着一个人,是当朝的星吾皇帝!
因为震惊,他把所有的礼数全部抛之脑后,只是长久地和那个人对视着,直到对方发出一声赞许的笑,主动开口:“我本想试试朱庆的方法到底管不管用,结果扔下去没多久他们就全死了,只有你还吊着一口气,虽说好像没有很明显的改变,至少还活着,我很好奇,现在的你是不是比从前强了呢?”
他在说话之间,抬手从指尖迸射出一道金光小箭,直接洞穿了朱厌的胸膛。
朱厌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苦。
对方的目光微微一变:“不错,看来朱庆的方法确实有用,不过成功率太低的话,属实有点得不偿失了。”
朱厌张了张口,发现声带已经完全坏死,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支金光小箭重新飞起来,这次是扎入了他的心脏里。
“我可以救你。”他笑吟吟地说话,只是那种笑带着渗人的寒意,平静无澜地诉说着惊天动地的秘密,直到最后才刻意压低了语气,一字一顿,“我的魂魄无法完全驾驭神君灵核,但若是你愿意为我所用,从今往后,你就可以继承朱庆的爵位,成为新任朱雀之主,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功名利禄、名声地位,我都可以给你。”
朱厌的眼睛寒芒四射。
他出生的那一年,苍穹被苍龙神君钦点成为继承人,父王一怒之下给他取名“朱厌”,他的母亲因此郁郁寡欢,最终在他五岁那年疯癫离世。
在她去世之前,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掐着他的脖子咒骂,质问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
五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在母亲眼里是毒瘤,在父亲眼里是可有可无。
但他还是活了下去,活在所有人的冷眼中,他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换来的也只是旁人无止境的讥讽。
“看,那个疯婆的儿子……”
“啧啧,母亲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呐,好像是南州城的戏子吧?”
“呵呵,什么戏子,那是王爷编出来的,她就是清逸楼的妓女啊!长得漂亮被王爷看上了而已,趾高气昂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嘘……小点声,再怎么说是王爷的儿子,不要命了?”
各种笑声混合在一起,化作一柄看不见的利剑,恶狠狠地刺痛他的心。
唯一对他还算好的人只有六姐朱妍,但他清楚那并非出于什么特殊的姐弟感情,仅仅只是因为六姐是个善良的人,她自幼受到过最好的教育,对谁都非常的温柔,而他只是这些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罢了。
即便如此,他也很珍惜那段温柔。
朱厌忽地扭头认真看了一眼血湖,没等他看清楚又听见对方主动解释:“你大哥朱澄在留仙湖就被杀了,你六姐朱妍至今下落不明,除了他们两个,朱族所有人都在里面了,当然也包括你的父亲,朱庆。”
他一动不动,内心不仅没有丝毫起伏,甚至还松了口气。
朱厌默默看向那个人,没有任何犹豫地跪在他面前,朝他伸出双手。
那个人也给了他想要的回应,金色的光芒汇入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力量在快速修复他的伤势,他逐渐感觉到血肉的温度,嗓子也恢复了正常。
他在这个地方静养了两个月,接到了那个人传来的第一个命令——诛杀皇太子星迦。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把尸体处理干净。”羲和城里的人借着司秋长老的嘴冷定叮嘱,“高靖舒肯定会来五芒塔,皇太子之死,他难逃其咎。”
“是。”朱厌点头,司秋长老已经披上青面兽法袍,戴好黄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