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清秀,有一种不讨人厌的精明。
他的声音我听过,在电话里:“凌总说,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小动物,谨慎地竖起全身的毛:“你是谁。”
他笑了笑:“和你一样,都是凌总的人。”
他放下吃的走了出去。
我坐在床上,怔怔地回味他说的话,什么叫和我一样,都是凌负羁的人?
有种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感觉,说不清什么情绪在我心里发芽,委屈又怨恨,酸得我想哭。
活了二十三年,我从未因为谁有过这种情绪,莫名地就有些怕,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再一细想,我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吃醋,真可怕,我这种不信爱情、厌恶人心的浪荡子,竟然会吃醋。
我木讷地下了床,走到桌前看那一盘卖相极好的番茄炒蛋,肚子咕咕叫,大脑催促我赶紧进食,可我大概是失心疯了,想的居然是——这是凌负羁做的,还是那个男人做的?
我猜大概是那个男人做的,凌负羁连来看我一眼都吝啬,哪会费心思给我做菜。
我要吃吗?这是我情敌做的。
可如果我不吃,倒掉了,凌负羁如果在监控里看到我赌气的行为,会不会很得意?就像我从前看见自己的两个对象争风吃醋一样得意?
我偏不让他得意。
我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当我再看到凌负羁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我呆呆地看着他,木讷得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你好像不开心。”他在我床边坐下。
太久没跟人说话,我声音变得很平:“我当然不开心。”
他问为什么。
我抬起手指扫过整个房间,说我有洁癖,房间每天打扫三次,床单被套必须天天换,室温只能是十八度,湿度要在36%,衣服护理得是什么牌子,最重要的是我要吃好的,烟酒也得管够!
我是个很娇气的人,一直都是。
凌负羁静静地听着,像是在记,又像是没在记。
末了,我问:“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你只在这里待了九天。”他说。
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定是真的,因为我待在这房间里确实度日如年。
他很吝啬,只肯给我一支烟的陪伴:“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摇了摇脚腕,链子铃铃地响:“解开。”
“等你再乖点。”
“我要上网。”
“不行。”
“没东西消遣,我会疯的。”
他淡淡地看着我,像在说疯了更好。
我冷笑:“上次给我送饭的男人是谁?”
他不打算回答,起身就要走。
说不清到底在愤怒什么,我冲他背影吼道:“是在床上摇着屁股讨你开心的狗吧?!”
“随你怎么想。”
他丢下这几个字,关上了门。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告诉自己,这都是凌负羁操控精神的手段,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是这么来的,老子作为一个从小看弗洛伊德阿德勒荣格的心理学爱好者,还能被他pua了吗。
可不管我怎么嘴硬,我都清楚地感觉到——
我心中有一只毛绒绒的小野兽,他被揍了一顿,顶着满头包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他说自己很想哭,问我能不能别这么倔强了,低头吧认输吧,允许他肆无忌惮地流泪吧。
我心疼他,却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我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你忘了你是谁了?你是谢渺因,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的谢渺因!
小野兽说,可你明明很难过。
我气急败坏,一脚把他踹得远远的,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钻回了他的小地洞,越钻越深,沉沉地坠了下去。
我很快就睡着了,又很快醒来了,枕头一片湿凉,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假装没有看见自己的眼泪,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很久之后,凌负羁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用领带蒙住了我的眼,抱着我往外走。
我问他,为什么要蒙眼。
他说,因为不想你看见。
黑暗里只有他的气息,我在他怀里被他抱了一路,体感告诉我,我从地下到了地上。
我听见了风声,闻到了花香,忍不住开口道:“凌负羁,今天是晴天。”
他说你怎么知道。
我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贪恋地闻了闻,说:“你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吧,”我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我快发霉了。”
于是,他就抱着我往花园走,路上我听到了别人的脚步,应该是住家保姆,很多,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