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尘怔了怔,他知道冷杉所言不差,但总觉着有些不对。
并非是他希望冷魅与冷杉兄妹俩间情感淡漠,而是初至阴阳谷时,他确实真切感受到过冷魅心中的孤寂与凄凉,那不像是尚有家人在世之人应有的情感。
见到姜逸尘面上不掺杂半分虚假的忧心与不安,冷杉在片刻沉默后,喟然长叹,再不复先前的气定神闲,缓缓述说起来。
“不怪小魅。”
“事实上,她与我之间的兄妹情,比起她与二狗子可要差上不少。”
“从整个大中州来说,我与小魅算是家境平平。”
“可放到乡野里,还能称得上书香门第。”
“我为家中独子,出生时便被设定好了考取功名的路线。”
“不过父母对我并无过多不切实际的寄望,只盼着我考个秀才举人回镇上或者郡里当个小官。”
“没成想,我却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过了院试、乡试,有了会试资格。”
“原本我的想法是,既然我确实是块读书料,那便把圣贤书读得再通透些,多钻研钻研为官之道,不求每日出入庙堂,至少有能力造福一州一郡之地。”
“是而,在我及冠之前四年,基本都在外求学,与家中联络少之又少。”
“在见到小魅之前,我甚至不知父母老来得女。”
“反倒是偶尔归家时,会带着隔壁家淘气的二狗子玩闹。”
“而后的大致情况,你应不难猜到。”
“随着中州乱起,我的家乡在战火中被夷为平地。”
“我也没敢对家人存活抱有一点希望。”
“二狗子救出了小魅,二人四处流浪、相依为命。”
“我也没想到两个小毛孩竟有办法找到身在翰林院的我。”
“第一次见到小魅时,她对我毫不例外如同陌生人一样生分,我这当兄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奢望她唤我声阿兄。”
“已给自己取了新名字的龙多多跟我讲了他们五六年来的漂泊经历,还告诉了我他们的想法。”
“他们决意投身江湖,希望像萧雨桐和闫卿大侠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中州。”
“那时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觉得童言无忌,太过可笑。”
“但我稍加思忖后便反应过来,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儿已经看出了中州弊病所在,以及外夷大乱后仍旧存在的祸端。”
“为此,我感到颇为惭愧。”
“身为中州人,在中州濒临倾覆时,我束手无策,只会随流从众东躲西藏。”
“身为人子,且不说养老尽孝了,就说家破人亡后,我甚至只回了一趟家乡,简简单单地给一家人立块墓碑了事。”
“身为长兄,我甚至都没抱过一次自家妹子,又何曾尽过一分兄长之责?”
“读了十多年圣贤书,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却是一无是处。”
“我彻夜辗转难眠。”
“于是,我开始反思自己存在于这世间到底有何意义?”
“如果再过十多年后,还是这般,那何必苟活下去?”
“如果不想像现今一样,那我该去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在朝为官或为官一方,再历大劫,仍是百无一用。”
“不在朝廷当官,还能去哪?江湖?”
“中州尚武,我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壮,手脚上的功夫至少比三脚猫要强。”
“但我依然不认为能靠一身武艺改变大局。”
“思来想去,我还是联想到了两个小屁孩身上,他们往大处想,我便从小处琢磨。”
“不求能有多大能耐,至少在他们力所不逮之处,我得有能力去帮助到他们。”
“至少我该担好一个兄长之责,让妹妹可以有个选择,值得依靠。”
“后来,我继续留在幽京,一步步向上攀爬。”
“那对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的兄妹加入魔宫,也逐渐成为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我的想法很简单。”
“他们‘兄妹俩’尽管按他们的想法去做。”
“我在江湖力量所达不到的地方,尽力帮他们摆平麻烦。”
“当然,一切还得多亏璟帝青眼相加,否则凭我个无根浮萍又如何在短短几年间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话至此处,冷杉先一步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姜逸尘不要出言打断,后边自会详尽相告。
目睹这一幕的姜逸尘心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涛骇浪,因为这是老伯和洛飘零推算出来的一环。
他只是有些荒诞自己居然联想起青水镇安平客栈外那只堵住自己双唇的柔荑。
青葱玉指的余温幽香犹在唇畔。
本已退却不少的红霞偷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