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叶正刚去救场的时候,叶炳文已经陷入昏迷,完全不知道父亲曾来过。此后叶正刚的尸体便一直存放在县局停尸房,姐姐叶倩的下落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母亲丁翠香人直接崩溃了,连着六七天,没吃任何东西,就只是喝点水,医院给注射了好几次营养液才算抗住。最关键多日来对杏林乡煤矿的调查,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无论怎么侦查,一切都仿佛进入了被人设计好的鬼打墙般的怪圈里。因此。市局调查组这边,以及县局的领导们都很内疚很惭愧。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可怕。“炳文!”队长马向远像上次一样,拉着板凳坐在了病床旁边,抬手一拍叶炳文的肩膀,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出事之前,煤矿的工人都被遣散回家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找到任何相关工人的信息。”“所以……”马向远有些难以启齿的耸耸肩:“所以就……”“赵强呢”叶炳文听懂了他的意思,瞳孔一缩道:“我这一身伤,还不够抓赵强的”“不能!因为没证据。”调查组长江伯松很残酷地摇了摇头。没办法,这就是现实。如果赵强不是常务副县长的儿子,如果这一股黑势力没有任何政权可以依靠,根本不用市局调查组出面,县局就能出警将其查办。至于证据,完全可以先进行一套大记忆恢复术,罪犯就会乖乖交代了。而现在,赵强身份特殊,上面有亲爹赵春红压着,迫使警方不得不按部就班的调查。“行行!我明白了……”叶炳文稍稍怔神后,旋即便醒悟过来。上辈子自己从警几十年,太清楚警察想要真正突破一个案件,多半都会采用什么规则了。要知道循规蹈矩的搜集证据,调查案件,除非案情简单,指向性明确,并且有极其容易的证据证明。否则,在现实中是极其耗费警力,而且还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困难都是暂时的,既然我们调查组来了,肯定要查出个结果的。”调查组长江伯松深吸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叶炳文。“先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件事,先做个心理准备。”“”叶炳文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怎么昏迷醒来全是不好的消息,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出事那天的情况,你还记得吗”江伯松这么一问,搞得叶炳文更疑惑了:“我脑子又没问题,怎么会不记得。”“那你知不知道你爸也去了……”“我爸”听到这话,叶炳文就很是诧异:“我爸什么时候去的”“在我们之前。”队长马向远接过话,慢悠悠的将事情来龙去脉陈述出来,听得叶炳文胸口像是着了火,整个人的情绪濒临爆炸。尤其是当得知父亲死亡后,全家的遭遇,给这个灵魂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重重一击。其实要说难受,叶炳文从选择与赵家对抗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只不过,他本以为父亲会被伏法,会蹲大牢,哪怕最终在监狱含恨而终,都有可能。可他还是错估了亲爹对自己的感情,更没想到为了救自己,父亲愿意将自己的老命搭进去。“可以!赵家确实可以。”收起了负面情绪,叶炳文抬起头自嘲一笑:“闹到现在,我家破人亡都没能伤到赵家。”“炳文,别这么说。”马向远是最难受的:“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过筛煤矿账目的问题,不管怎么讲,煤矿存在违法开采的事实,他们逃避不掉。”“马队,别自欺欺人了。”叶炳文听得忍不住想笑,靠在床头,歪着脑袋,一脸睥睨的打量着一屋子公安干警。眼神里有审视,也有自己的考量。“你在想什么”组长江伯松盯着他疑惑道。“有烟吗”“有!”“来一根。”“开什么玩笑”江伯松惊愕道:“这是病房,你刚醒。”“给他一根吧。”连长主动的掏出来一盒红塔山,塞进叶炳文嘴里给他点燃。叼着烟头狠狠啜上一口,浓郁的烟雾灌入呼吸道,尼古丁的刺激仿佛注入了冷静剂那般,极大的平衡了烦躁情绪和脑海中的思维。叶炳文很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全家遭遇就是他反抗赵家的代价。可眼前这一屋子人,也是他叶炳文拼死换来的收获。足够了。嘶——短短片刻,一根烟已经燃烧殆尽。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硬生生抽出了阅尽世间沧桑的霸气感。讲实话,刑警队长马向远四十多了,这一刻,他都感觉没有叶炳文成熟,就很邪门。“江组长,马队长,往后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可以吧”摁灭了烟头,叶炳文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看向众人。“就等你了。”江伯松没正面回答,颔了颔首道:“如果你有证据,那更好了,我们可以直接收网。”“后面还有一场更大的战斗呢,收网这才哪儿到哪儿”叶炳文意味深长的笑笑,扭身从床头上拿起纸和笔,开始飞快地写起来。眼下不过只是反击的开始,可赵春红可不只是常务副县长这么简单,在他背后,还有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宗族关系,这将是接下来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片刻后,滋啦一声,将写满的白纸撕掉,直接递给了江伯松。“这上面的八个人,都是煤矿最早的几个工人,你们得马上跨省一趟,前去他们老家,把人带来。”说完。叶炳文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若有所思了片刻道。“另外,在等人的这些天,马队你们最好联系一批有专业煤矿开采经验的施工队,尤其是大型露天开采经验的。”“人不要怕多,但一定要有极强的专业性,到时候要用他们挖尸体。”“杏林乡煤矿怎么说都是非法开采,矿井并不是太深,就算被掩埋了,也能找到一些尸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