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三千年了，我第一次喊出这个字，我跪下来，抱着老婆婆号啕大哭。
“孩子，孩子，听我说。”老婆婆扶住我的肩：“你的父亲，冲破天兵天将的阻拦到九霄云殿时，你的母亲已经化为了血水……我们誓不放过天帝。可是，可是……全族之力，也无法和仙族抗衡。一片三昧火，烧尽了整个妖界，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的男人，被屠杀至尽；我们的女人孩子，为奴为婢。稍有反抗，便被投入阿鼻地狱。可是这片地狱火，哪里有那片三昧真火痛苦？”
钉板上的女人不再滚动，任利刺穿透她的身体，仰天望着，不知是哭是笑。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我哭着吼道；“他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们？”
“看看我们残破的躯体，好歹还活着，他们却枉死在三昧火中，灰飞烟灭。孩子，孩子，不要哭。”老婆婆擦干我的眼泪：“不能哭，哪里还能让仇人看见我们的眼泪？你还活着，我们妖族的小公主还活着，天意如此，将要我们拿起武器，砍下敌人的头颅，为枉死的族人报仇！”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长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我太弱了，我一点灵力都没有，什么法术都不会。”说着，不争气的泪水又掉了下来，我真是个废物。
“怎么会？妖王之子，怎么会没有灵力。”老婆婆安慰地说道：“来看。”
她的眼睛黝黑发亮，我看到一片燃烧着火焰的大地。漫天红光，人们疯了一样向河边跑去。有的还未跳到河里，就被烈火吞噬；不会游泳的跳到了河里，被活活淹死；会游泳的跳到了河里，怎奈三昧真火与水不容，遇水更盛，水火夹击之下，忽冷忽热，活活折磨至死。
地崩山摇，烈火熊熊，黑烟滚滚，怪味刺鼻。飞虫走兽，妇孺老幼，四处逃窜，哭天抢地。
一个小婢抱着襁褓里的婴儿，飞身向前跃起。后面的卫兵施法想要拦住火焰，奈何烈火排山倒海而来，刹那间冲破微弱的屏障，火舌向半空伸去，即刻缠绕上小婢的脚后跟，顺势爬上她的身躯。小婢焦灼却无能为力，只能将襁褓圈在怀里，死死护住小婴儿。
忽然金光乍现，一个黑衣人将恶毒的火焰从婢女上拂开。忠心的小婢女已经没有了呼吸，她怀中的小婴儿却仍在乐呵呵地笑着，烈火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小婢女掉落在火里，化为灰烬。黑衣人抱着小婴儿，注入自己的灵力，小婴儿立刻闭上眼昏睡过去。
我认出黑衣人熟悉的穷奇面具。
“主人？”我嗫嚅道。
“这个小婴儿，就是你。神女殿下用自己的灵力封住了你的灵息，以掩人耳目。
熊熊烈火之上，戴面具的黑衣女抱着小婴儿，向天界飞去。
“是主人救了我？”我问道。原来，三千年前，主人就救了我一命。
“嗯，神女殿下救了你，将你的灵力封存。众人皆以为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妖界小妖。”婆婆看了看我脖后的咒印，继续说道：“去找神女殿下，让她替你解开封印。”
两百年的相处，两百年的肆无忌惮，我以为，我以为……原来她真的只是冷漠，毫不在意地将我送入这地狱。我究竟是中了怎样的蛊，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对她生了依赖之情？
“不会的。”我摇摇头。
“会的，一定会的。她救你一次，就会救你第二次。”
“为什么？”
“因为她心有不甘，因为她有所谋划。”婆婆不再多言，用枯槁的污手摸着我的头，“明日，我们就要被投入奄息炉。”
明日？在这不知白天黑夜的地狱里，三天已经过去了。明日就是我们的死期。
“这里，关押着我们妖族最后的血脉，你是我们妖族最后的领袖。孩子，明日就是背水一战，即使倾覆所有人的力量，也会保护小公主平安。”婆婆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知道，天兵重压之下，弱小的他们怎么能护我平安呢？只有以生命换生命。
“不要！不要！”我大哭着摇头，“你们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不能为了我一个而牺牲全族的生命！我们还要为阿爹阿娘讨回公道，为枉死的族人讨回公道！”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好孩子，我们是活不了的。你看看周围，看看啊，纵千斤压身、铁刺穿腹、热汤灌肠，纵被割去双耳剁去双脚剥去皮肉，我们的好儿女始终不忘记自己来自何处，始终不忘记自己承嗣何脉，始终不忘记自己枉死的领袖和兄弟姐妹！活下去，作为妖族的领袖活下去！打败我们的敌人，讨回应有的公道，重建我们的家园，复兴我们的文明。如此，我们便能含笑赴死；如此，我们便虽死犹生……我的孩子，死亡也是重生。”
我闭着双眼，伏在婆婆身上痛哭。
“如此老妪之身，唯有将魅眼化珠送给公主。”说话间，老妪扣下一双空洞黑眼，将其融为一颗漆黑发亮的珠子。
我睁眼大惊，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