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伯夫人算长辈,送什么东西来都是她一片慈爱之心,赵婧贞只能笑笑不说别的。
谢氏就替她拒绝了:“她才去了丧服,如今大概没有装扮的心思,都说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女郎是最爱俏的,我家中那几个侄女一个赛着一个的爱美,这回来我就给贞贞添置了好些东西,昨儿才给她送去一支赤金红宝石的簪子。”
她一面说,一面拉了赵婧贞看,目光触及她髻上白玉簪,叹了口气:“瞧瞧,昨儿个同我说很喜欢,今日偏就不肯用。”
谢氏不免捏着赵婧贞手心自顾自摇头,话却是冲着宣平伯夫人说的:“时兴的料子我给她选了不知多少,她也不肯做新衣裳,前两日我拘着她量了身,估摸着过几日新衣裙就做出来了,你新得的料子,留着给你家两个女孩儿用吧,不要挂念她。”
宣平伯夫人面上的笑其实是有一瞬间僵住的。
谢氏的拒绝毫不客气,哪怕她笑着说这些话,气势端的却是不容拒绝。
陆定鹤没见到,想同赵婧贞热络亲近又被不动声色挡了回来,宣平伯夫人眉眼间的光彩都黯淡不少。
周云蘅坐在她身侧,看得最真切,怕惊动了主位上的谢氏,忙笑着叫阿娘:“给阿姐知道了,八成要说您偏心,那料子您才得来说要给我做衣裳,阿姐就缠着您说她喜欢,您非说我没有那样颜色的,不给她用,她怄了好几天的气您都不给她,这会子又说要给婧贞,阿姐肯定要难过了。”
她这话看似孩子气,也不该当着谢氏的面儿说,毕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倒说的像周家那位嫡长女很上不了台面一样。
然则谢氏不放在心上,反而笑道:“这样的东西要孩子们自己喜欢最要紧,我就说叫你留着给你家女郎用吧。”
她已经松开了赵婧贞的手:“二娘第一次来咱们家,你陪着她去园子里逛吧,外面客人多,今日登门的女眷也不少,估摸着一会儿还有人来,你们不要杵在这儿,不然见了人总要起身见礼,又拘着你们小姊妹。”
说着谢氏还轻轻推了赵婧贞一把,转头去问周云蘅:“喜欢什么花儿?”
周云蘅掖着手,乖巧回道:“牡丹,但最喜欢垂丝海棠。”
赵婧贞就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果然谢氏眉目一喜:“正好,这府上就种了大片垂丝海棠,那也是我最喜欢的花,早些年置办下这处宅院,国公爷特意吩咐人移植过来的,这些年府里有专门的花匠养它们,你算来着了,这时节花期虽然快过去,但还能见得到,让贞贞陪你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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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的垂丝海棠种植在花园西南角,整整划出一片地方,专门种植那些移植过来的花。
而府上专养着的花匠也确实手巧。
眼看着快要到四月底,垂丝海棠花期已到了最后,实际上只依稀可见颓势才对,偏偏那些花开的还算好,虽然比不上花期正盛时。
“我依稀记得你从前是只爱牡丹的。”
赵婧贞语气和口吻并不咄咄逼人,好似只是平淡的问了这么一句而已。
她自己是不爱海棠的,总觉得这花娇弱,爱的人当然不认为,是她自己不喜欢,便老想着娇弱难伺弄,实在不好养活。
周云蘅看着眼前的垂丝海棠,眼底倒真有喜爱溢出来:“是这半年才喜欢上,以前的确只爱牡丹。”
她盈盈笑着,转了视线看赵婧贞:“你不觉得这些垂丝海棠柔蔓迎风,风姿怜人吗?”
“我不爱这一品花。”
赵婧贞对周云蘅本身是没有任何恶意的,甚至相比刘宝珍那样的人,她反而肯欣赏周云蘅一些。
或许是她自己也没有周云蘅那样的本事吧。
同任何人都能相处得好——她要是做得来,前世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赵婧贞不会认为前世下场是她自己有什么错,只是静下心来想想,笼络人心的本领若得几分,说不得会好一些也是真的。
虽说人家精心做局算计她,她身处棋局之中防不胜防。
正说话间,周云蘅眼神忽而闪躲。
赵婧贞微怔,顺着她目光方向望去,见陆定鹤正负手缓步而来。
她咦了声,也没迎上去,还是陆定鹤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不远不近的站定住,多余的眼神没分给她身旁周云蘅一个,径直问她:“一大早的怎么在这儿?”
他又去看一旁的垂丝海棠,啧声:“前几日没见表妹来赏海棠。”
赵婧贞就指了指周云蘅:“是周娘子喜欢,舅母让我陪着周娘子来赏花的。前面客人多,舅母屋中常来常往的人不少,我们小辈坐在那儿,少不得总要起身见礼,没得浑身不自在,舅母就叫我们到园子里逛一逛,不必陪在跟前了。”
她解释了两句,才问他:“表哥是要到前厅去陪舅舅待客吗?”
陆定鹤说不是:“出府。”
可他脸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