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诛妖,虽然极是疲惫,但画角还是急匆匆赶回到府中。
今日是她到天枢司就任的日子,雪袖早备好了官服在房中候着她。
因画角是女子,官服被司织坊特意改良过,与虞太倾当初的官袍略有不同。袍裾上依然绣了五色团,衣袖和领襟上多了金银丝织绣的纹,腰肢处掐得窄了些。
雪袖小心翼翼觑着画角的脸色,生怕她看到官服想起虞太倾又哭起来。不过,出乎意料,画角神色如常地穿好官服,戴上官帽,收拾妥当后,径直出去乘坐马车。
林姑和陈伯都出来送她,眼见她绯色官袍翩翩走远,陈伯免不了叹了一口气:“当初我说那位是癞蛤蟆穿红袍,不想今儿个,我们小娘子也穿了这身红袍。”
林姑瞪了陈伯一眼,神色怏怏地入了厅堂。陈伯跟了过去,问道:“那位……那位不是死了吗,听说还是小娘子亲手诛杀的。”
林姑心里不好受,叹息道:“陈伯,那位,那位,你是说虞都监虞太倾,你直说……”
陈伯慌忙打断林姑的话头,说道:“万不可直呼妖的名讳,纵然是死了也不能。”
林姑蹙眉道:“陈伯,人有坏人,妖有好妖,虞都监待我们小娘子可不薄。”
陈伯不解地说道:“若是那样,小娘子为何要诛杀他?”
在李云裳和萧素君换脸的案子里,虞太倾曾经到狱中去见过萧秋葵,上面并没有写他问了什么,但却在后面写了一个字:留。
这也在画角预料之中,虞太倾是皇帝的外甥,南诏国的小王子,众人便是心中不满,面子还是给的,但纵然如此,雷言也偶尔会给虞太倾下绊子、使脸色。
画角虽然是伴月盟盟主,但在云沧派眼中,却是不入流的民间伏妖师。
陈伯掖着袖说道:“我倒觉得那恰恰是他们有缘分。”
陈伯轻叹道:“我就是觉得裴家三郎人不错,又对我们小娘子一片真心,连陛下都赐过婚,可惜的是,小娘子被那位……被虞都监迷了心窍,如今他既然死了,我们何不设法撮合小娘子和裴三郎?”
室内只余画角一人,一阵风自窗子里透入,吹得卷宗哗哗作响。
“容我探探小娘子的口风再说吧,我也希望能多一个人护着她。”林姑想了想说道。
陈英刻意强调了“女”字,显然是不将画角瞧在眼里。
她抬手抚摸着光滑的桌面,想起那日她在这里吻了他。
画角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牵了牵唇角,淡声说道:“是不是有用,我自有定夺,且放这里吧,没有我的允准,你们谁也不许动这些卷宗。”
作为都监,
画角淡淡瞥了他一眼,对雷言说道:“雷指挥使,其实我身为伴月盟的盟主,原不该再在天枢司当差,不过,陛下的旨意也不好违抗,想必雷指挥使能理解。”
她在他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望着屋内光滑的地砖,摆满了卷宗的柜子,桌案上的烛灯,心头渐渐升起一股难言的心酸。
其中一名拱了拱手,说道:“指挥使大人说了,既然先前的虞都监是妖,他搜集的信息用处并不大,这些卷宗您可以随意处置。”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出去了。
林姑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其实当初若不是画角喜欢虞太倾,她也是很看好裴如寄的。
入了秋后,阑安城极少晴天,没有往年的秋高气爽,不是秋雨绵绵,便是阴郁沉闷。
她想起昨日里那只蛊雕,心中还是惊惧不已。
雷言掌管天枢司多年,只要不分他的权,待你还是不错的。但若要分权,他瞬间便翻脸不认人。
周陵生怕旁人生疑心,这会儿也不敢往画角跟前凑。
无人引领,画角便自行向值房而去。
雷言正和陈英、楚宪在值房内叙话,看到画角进来,眉梢挑了挑,没说话。
画角也算是新官上任,雷言原该派人出来接引,但衙门前除了守门的,竟无一人出来。
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天枢司都监,斩杀妖王的功劳在天枢司看来也成了蓄意抢功。
马车穿街过巷到了天枢司。
这样的天气反倒和画角的心情很契合,灰沉沉的像一汪凝滞的死潭。
虞太倾当值时,她曾经来过,那时还一把火差点烧了这里。
两名枢卫捧着厚厚的册子过来,扬声禀告道:“姜都监,这是……前任都监先前负责的案子,如今移交给您。”
陈伯闻言欲言又止。
留?
莫非是留下的意思?还是说,另有其他意思?
画角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合上卷宗,出了值房。
楚宪原是虞太倾的人,纵然晓得他是妖,但鉴于虞太倾先前做的事,他始终相信他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妖王。因此,当知悉画角诛杀了虞太倾后,对她不免心生